第48章 劫杀向问天
乐厚得了令狐夸赞,有心在小辈面前扳回一城。平生绝学“大阴阳掌法”一经使出,登时全身犹如渊停岳峙,气度凝重,周身再无一处破绽。令狐看来直与三师弟一般,竟说不出的好看。
“大阴阳掌”双掌掌力不同,一阴一阳,阳掌先出,阴力却先行着体。那首领与乐厚斗了一程,虽然阴了他一把,让他内伤不轻,但也吃了些暗亏,到此时内息运行仍有不畅,再不敢轻易与他对掌。
魔教教众伤损过半,首领见大势已去,不敢多做纠缠,卖一个明显“破绽”,乐厚迟疑一番终于没敢出手。首领见他不“上当”,心中一喜,趁机脱离战圈,捞起向问天施展身法,转眼就跑出十几丈。
乐厚未料到他如此果决,终于明白过来那个“破绽”是真的。“又被他耍了”,不禁后悔万分。令狐不防到那首领说跑就跑,不及多想就追了上去。乐厚又丢了一丑,面皮一红,暗骂一句,提气疾纵跟了上去。
群雄中有人看见首领逃跑,也想去追,奈何被死死缠住不得脱身,当下大喊:“魔教魁首逃跑了,魔教魁首逃了...”打的如意算盘,以此打乱魔教军心。诛杀首恶向问天,才能扬名立万,这些“小鱼”如何还能入眼?
听他一喊,也不管真假,就有人跟着乱喊,一时间响遍整个战场,显然与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结果却与他幻想的不一样,魔教徒听到此并没有落荒而逃,相反更加悍勇,全都是搏命的打法。
那教徒根本不管他撩向小腹的一刀,径自一刀砍向他脖颈。他一下就让那个魔教徒开膛破肚,可自己几乎被从左往右斜分为两片。他瞪大双眼,看着重伤的魔教徒被人乱刀分尸,至死也未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
魔教御下极严,教规严苛,成长环境与白道天差地别,思想也不能以常人度之。魔教徒就是一群狂信者,他们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妥协,任务失败唯有一死而已。听起来是不是很纯粹?不过是偷生的代价比死更惨而已。
论起来这群人追捕向问天的,可算是魔教中的幸运儿。为何幸运?这就要看魔教内部两条升迁途径,一是托妻献子进献珍宝,二是立功。
早年间魔教为了快速扩大势力,对于吸收教众不择手段,好多人都是被抓到把柄,被迫入会。如今势大,人丁已不算魔教要务,天下珍宝更是搜罗不少,再难有入眼的奇珍。
所以第二条才是广大教众的进身之阶。是故魔教上至长老,下至教徒人人都争先进,个个都肯向上。是不是很讽刺?只因爬的越高意味着自由,更可以选择生死,起码是有尊严的死。
似这等追捕叛徒,尤其是向问天这种高层叛徒的差事,本身就是九死一生,却也不是谁都能参与的。败自不待言,胜则飞黄腾达一步登天。所以说他们幸运。
提到魔教,就不得不说任我行。此人“雄才大略”,可算得一代枭雄,论智谋当今武林无人可出其右。在位几十年“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江湖之中屡掀波澜,正道闻名色变。魔教沉寂百年能再度兴盛,说是他一人的功劳也不为过。
只是谁想到如此人物也有遭算计的一天,十几年前他练功出差错,被副教主东方不败谋去大位囚在西湖底下。那东方不败胸无大志又任人唯亲,若非任教主多年苦心经营,为魔教打下深厚根基,只怕早被侠义道推平黑木崖了。
自此,魔教上下被他搞的乌烟瘴气,有才之人得不到重用,幸进小人反得恩宠,教会高层但有异议皆被处死。剩下的离心离德,出走隐退,不甘心如向问天,隐忍多年终于查明真相。
可惜还未营救就身陷囹囫,刚逃出生天又遭群狼环饲,他“天王老子”向问天如何肯死在一群无名之辈手里?只能将计就计,以待天时,可惜这个马报国(魔教首领)他不中用啊。那一卫神枪卫被当消耗品折损殆尽,便是向问天也忍不住心疼。
此时若非被马报国夹在肋下逃跑,真想一掌怕死他了事,只是眼下还赖他出力,不好就下杀手。但是这个阿谀之徒,靠奉承东方不败男宠上位,没有什么真本事不说,便连逃跑也不行,跑出十几里已气力不济。
报国心里也苦,被追上肯定死路一条,丢下向问天或可逃脱。至于回到黑木崖之后怎么脱罪,他还有些门路,不过那是后话,先活下来最是要紧。
你道他为何不干脆逃往别处,还要回总坛?赖任教主之功,江湖左道何其多,都算是魔教外围,便正道也有魔教暗子,天下之大哪里又有容身之所?
眼见后方追兵越来越近,报国心下一狠就要把向问天丢下。向问天早有防备,右手一直虚按报国气海,此时劲力一吐,报国跑的正疾突然软倒,身躯向前栽去。向问天趁势向前一窜,再度奔跑起来。
令狐不知前方是何变故,但不妨碍他紧盯向问天,路过马报国速度丝毫不减,反正后边还有乐前辈。乐厚见向问天忽然逃窜,也吃了一惊。马报国封住向问天那几处大穴,他是看在眼里的,任你功力再高,没有三五个时辰无法自解,这才过了一个多时辰,除非...
心中回想一番,“骗局”的猜测就被乐厚推翻,“想必是向问天有什么解穴的手段。”他却想的差了,那番状况还能运功解穴的人,当今武林也只三个而已,向问天还不够格,他是解穴在前。
向问天独创一手“吸功入地入地小法”,原本只能唬人,却给他用在今日绝境之中,竟又由此脱身,可算武林中绝顶聪明之辈。
报国封他穴道时,他暗运此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部分掌力导入地下,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所以战场虽乱,都当他老无力,少有直接找他麻烦的。
他此时穴道虽解,但没有完全解,气息仍有不畅,这点从奔跑就能看出。他速度不可谓不快,只是难以长久,行气还要忍受“穴、脉”剧痛,有时不免要停下喘息一番。
即便穴道未解,他也没把令狐、乐厚放在眼里,怕的是被他们缠住,待正道大队赶来一切都成泡影,是以他看到令狐追近越发的惶急。
突然前方响起马蹄声,穿过一片荒地来到大路上,就见三匹快马奔驰而过。
向问天笑道:“天不亡我!”提气疾冲,追到马匹身后,纵身跃在半空,飞脚将马上乘客踢落,跟着便落上马背。抢得一马犹不知足,铁链横挥,向另外两个骑士扫去。
三人都是寻常百姓,看装束不是武林中人,适逢其会,遇上这个煞星。先前一人被他踹翻在地,落在路上滚出老远生死不知。这一链子若是扫到另外两个,二人纵不殒命,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此千钧一发之时,令狐大喝一声:“恶贼住手!”用力掷出手中长剑。他这一击不求建功,只盼能阻它一阻。向问天听见破风声,骂一句“李奶奶的”,只好把挥向骑士的铁链向后扫飞长剑。这么一耽搁的功夫,两个骑士与这煞星拉开了距离。
可是到底向问天夺了一马,他们追得良久,如何还能跟快马竞速?令狐急中生智,趁向问天慌乱控马之时,反向跑去,眼见乐厚追来,令狐大叫:“乐师伯,请助小侄一臂之力!”
乐厚见令狐跳起,已然明了,不禁惊讶于华山高徒胆子之大,二人一个配合不好,令狐就是筋断骨折的下场。此时已不及他多想,脚步一顿马步扎下,双脚生生在官道上犁出两道深沟,两掌虚抬,深吸一口气,双掌一托,令狐倒飞而出。
令狐只觉脚心一热,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电射而去。向问天控住惊马,刚要提速就觉被人拦腰抱住,来不及反应就与来人一起摔下马来。这一下既狠且重,二人摔了个七荤八素,半天起不了身。到底是向问天做了垫底,令狐率先清醒过来,就地一滚拉开距离。
向问天心中一叹:“好机灵的小子,可惜,可惜...”
其实他清醒的比令狐还早,只是还不能起身。令狐一身功夫都在剑法上,此时他手无寸铁还妄想落井下石的话,却正中向问天下怀。只要他敢近身,向问天立时便能让他去见他奶奶。
令狐长剑被向问天磕飞不知去向,只好折一根树枝权作应付。向问天趴在地上半天不见起身,令狐明白他是在趁机疗伤。把树枝挽一个剑花,令狐道:“向...前辈,地上凉,请起身。”他佩服向问天草亭中冷对群雄的胆色,话说出口便没有直呼其名。
向问天心想:“这小子忒也无礼,拿个树枝哄你老子,李奶奶的。”只装作不知。
令狐见他不理,道:“既如此,得罪!”树枝做剑斜刺而下,虚点他“百汇”、“肩井”、“哑门”诸穴。
向问天偷眼瞥见令狐动作,看出他剑法有些门道,更何况这几下都是虚招,只是想迫他起身。他心想,这年轻人不仅功夫不错,为人谦逊有礼还不骄不躁,更兼光明磊落,在他这个年纪实属难得,可称得上当世俊杰,当下收起轻视之心。
铁链“哗啦”一响,见向问天站起身来,令狐谨慎的后退几步。向问天哈哈一笑,一掌拍向令狐,令狐树枝一抖,刺向向问天小腹,刺到实处再难寸进,令狐一愣,才想起手中不是长剑。可是,向问天铁掌已拍到眼前。
令狐叹息一声,闭目等死,却只觉一股凌厉掌风刮到,再无后续。张开眼一看,向问天笑眯眯的望着他,见令狐睁开眼,冲他眨一眨眼,与他错身而过。向问天自视甚高,江湖中少有看的入眼的,今日这年轻人可算一个。他未趁人之危,他便饶他一命。
令狐略一思想就明白过来,心中常怀侠义的确可以救命,可是他却不能放向问天走。以个人私情与正邪大义作比,他只能违心的选择后者。
向问天见令狐追来,脚步不停,笑道:“怎么,还想拦我?”
令狐刚被放过一马,一时也不好就拦,道:“不敢!”见向问天越走越快,终于一咬牙,蹿将上去,拦在向问天身前。
向问天收起笑容,冷冷的看着令狐不发一言。令狐深吸一口气,压住惭愧,抱一抱拳,坚定道:“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