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争功
“我投降。”依旧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这奸贼又想耍诡计，大家别上当！”有人叫道。
“大家一起上！”却没有人肯带头。
“......”
“上暗器...”群豪一阵骚动。
“嗯？”向问天冷哼一声，斜睨一眼说话之人，那人吓得往人群后边缩去。
“姓何的，你也要来蹚这趟浑水吗？”眼见有人暗戳戳的已经扣好了暗器，向问天向一人问道。那姓何的被点了名，尴尬的扯扯嘴角，讪讪的收回飞锥，再不敢出手。向问天环视一周，人群吓得倒退几步。
这先头赶来的四五十人，多为江湖上投机之辈，胆气没有几分，见风使舵却擅长。那般凶险的乱战，竟没有受什么伤。他们早早赶来就是图了捡便宜的心，与魔教搏命的傻事，留给那些名门大派去做就行。
“邪魔外道，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不知谁在人群里叫了一句，这次却没有附和。过了一会，有一人自声音传来之处悄悄退走，居然偷偷溜了。
向问天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令狐挤过人群，一柄剑架在向问天颈上，冷冷的看着他。乐厚早看出这些人不济事，但他伤势未得缓和，又三番两次动气，此时尚需调息。便先给令狐推宫过血，助他排瘀散滞，又让他来稳定局面。
令狐与峨眉四杰进入人群，自是没人敢阻拦，在场都是心思灵动之辈，早注意到他五人在战场上的威势。尤其当先那个年轻人，一手剑法出神入化，罕有敌手。有人认得那是华山派首徒令狐冲，一时间阿谀如潮。
有人道：“令狐少侠出手，咱们大家都心服口服，是不是？”
众人道：“是极，是极。”
“快动手吧，令狐少侠！”
“杀了他！”
“杀了这邪魔！”
“杀了向问天！”“杀了他！”“杀了他！”“......”
当几十人的声音汇成一股时，向问天再也笑不出来了。令狐朝众人拱拱手，“四杰”连忙用剑逼住向问天，群雄看令狐有话要说，都息了呼喊。
令狐道：“承蒙厚爱，令狐冲何德何能敢据此大功，还需乐师伯...”
“向问天在哪儿？！”天乙道人气急败坏的闯过人群，抬剑就冲向问天刺去。后面跟着一票泰山派弟子，人人带伤，更有七八个浑身是血被抬在担架上，不知是死是生。
令狐举剑挡住天乙，天乙道：“让开！”
令狐倒转长剑对天乙一揖，道：“天乙师伯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等乐师伯...”
向问天冷哼一声，插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乙气急：“令狐冲，你让是不让！”
令狐还想解释：“师伯...”
不等他说完，天乙绕过令狐，向着向问天胸口刺去，被令狐再次拦下。
“好小子！”天乙怒道。
抬剑刺向令狐右肩，令狐只守不攻，交手片刻天乙见对他无可奈何，只好使出绝杀：“七星落长空！”登时剑光闪烁，剑声嗡嗡不绝，这一剑便罩住了令狐胸口“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七处大穴。
众人惊呼，四杰更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令狐虚晃一剑，天乙剑招由虚转实，“叮”的一声，两剑剑尖相对，场中落针可闻。眼力低的只当天乙容让后辈，一记杀招点到即止，只要令狐知难而退。明白人却看出令狐长剑早已摆定，只等天乙自己撞上。
当事人天乙当然是再明白不过，按理说人家给他留了面子，他便该就坡下驴。可他这一天的起伏实在太多，半辈子加起来的刺激，都没今儿一天的大。先是自封正道领袖，接着被人吓晕，等他醒来，弟子人人带伤，人命都丢了几条，如今见了恶首如何忍得住！
令狐再打一揖，道：“多谢师伯手下...”听见破风声，令狐连忙抬头，就见天乙又挺剑刺来，“师伯...”天乙不说话只是一剑又一剑的攻来，令狐只得打起精神应付，既不能受伤，也不能让天乙太过难堪，只希望乐师伯快快疗伤。
“这老道好不要脸，令狐少侠一番好意犹不自知，算什么长辈？”有人打抱不平道。
“兄台，此话怎讲？”有人不明所以，问道。
那人道：“这天乙道人论起来，与华山掌门岳君子同辈，岂不是令狐少侠长辈？”
另一人道：“这谁不知道？你说令狐少侠一番好意...”
那人故意卖个关子，惊讶道：“老兄没看出来？”
另一人抱一抱拳，道：“还请兄台指教。”
那人神秘道：“方才那一剑，可是那老道自己撞上去的，令狐少侠剑动都没动一下。”
另一人道：“你是说...”神情颇为惊讶，直觉不可思议。
那人点点头，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恍然的声音。
另一人也不管真明白假明白，但看周围好多人都明白了，装模作样服气道：“兄台当真是目光如炬，若非兄台点醒，小弟我还蒙在鼓里。”
那人口道“哪里，哪里”，却忍不住抬起下巴，神情颇为自得。他二人说话声音不小，众人又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纷纷起哄。
又有人惊讶道：“这老道先前不是被扎死了吗？”脸上却挂着嘲笑。
果然有好事之徒接道：“我看是吓死的才对。”众人哄堂大笑。
各种声音纷纷传来，有人说他为老不尊，倚老卖老；有人说他毫无自知之明，枉为长辈；更有人鄙视他临阵脱逃，假死偷生...没见泰山派弟子人人带伤，偏他一人囫囵？天乙听在耳中乱在心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令狐不忍长辈受辱，想要找个法子与他圆一圆，想着就有些走神。天乙被众人揭破，突然发疯，手上剑法再也不成模样，只是乱挥乱砍，打的令狐有些措手不及。不知是令狐无意，还是天乙倒霉，令狐避开一记挥砍，随手一剑竟再度打散天乙发髻。
天乙瞬间呆愣当场，后方弟子见了，连忙抢上前挡住长辈，对令狐怒目而视！令狐连忙收起长剑，打躬作揖口呼“恕罪”。
天乙舞个剑花，将长剑插回背后，道：“你这奴才刀劈王论，夺来帅印这还了得。待为娘将你绑上金殿，前去请罪，将这帅印交还万岁。绑了，绑了。”众人听的莫名其妙。
天乙唱道：“小奴才，随为娘请罪进汴京。”
众人一头雾水，有河南本地人迟疑道：“老道在唱戏？”
只见天乙解下长剑，左手虚托靠在臂弯，右手捋过一缕长发，只当长翎，随即比个兰花指，迈几个方步，又唱到：“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又披上了身。帅子旗...飘如云...”
天乙唱完了一折，把长剑拔在手中，朝人群一指，道：“贼虏休走！纳命来！”众人连忙让开道路，天乙大叫着冲了出去，竟是疯了！
群雄面面相觑，令狐深深自责，向问天哈哈大笑，四杰反手一剑捣在他哑穴，向问天一个踉跄，笑声戛然而止。群雄见到后悔不迭，早知向问天无力反抗，早前就该先下手为强，如今悔之晚矣。
泰山弟子见天乙出走，随即跟上，令狐有心解释，却不敢阻拦。忽然看见人群中有个熟面孔，连忙道：“迟师兄，请留步！”
迟百城脚步一顿，有些尴尬的望向令狐。他清楚天乙师叔是咎由自取，但毕竟是长辈，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令狐。
令狐也很尬尴，不过向问天一事，还需泰山派留一人交接，迟百城为泰山掌门弟子，天乙不在，他勉强也可做主。此时嵩山派、少林派等弟子也陆续赶来，均是人人带伤，个个哀愁。群雄三四百人，最后只剩这二百五六，足见魔教反扑之猛烈。
乐厚此时终于暂时压住伤势，令狐把主导权交于他，乐厚再三推辞，令狐执意想让，最后乐师伯推辞不过，只得受了。群雄纷纷感慨名师出高徒，令狐冲年纪轻轻就有这份心性、这种定力，实在让人心折。经此一役，令狐“小君子”的名头在江湖上打响。
接下来就是处置向问天了，乐厚先费了一番功夫，封住向问天全身十八处大穴，这厮奸诈的很，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然后道：“有赖众位英雄援手，承蒙看得起，我乐某人先谢过大伙儿抬爱。”说着向众人一揖，群豪连道“客气”。
就有人恭维道：“乐老师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头，您就说罢，如何处置这妖邪，咱们自当遵从。”众人附和。
乐厚拱一拱手，道：“魔教大擎久不出世，如今向问天重出江湖，想必有什么了不得阴谋。如此就杀了他，固然痛快，咱们正道却少不了一番猜疑。
“常言道：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是不是？
“我欲带此贼回嵩山，交于左师兄审问，待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交代。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群豪嗡的一下炸开了锅，此时杀了向问天，他们还能分润些名声，起码是个见证人，说出去脸面也好看。若是让他嵩山派带走，说不准就成他一派的功劳了，这如何使得？
当下有人道：“乐老师，不是咱大伙儿不信你，为何不让令狐少侠把那恶贼带回华山审问？”
乐厚这么说，群豪本就不服。他们中大多在中原厮混，嵩山派实力极大，日常免不了有些摩擦，与其便宜了这丑胖子，他们还是看令狐比较顺眼。更何况岳君子江湖上有口皆碑，论起来他们更愿意相信华山派多一点。
令狐与乐厚也算生死之交，因着某人的关系（宁毅：你礼貌吗？），又觉乐师伯极为亲切，哪里肯让他为难，冲众人一抱拳，道：“诸位美意令狐冲心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左盟主一向以处事公正著称，断不至于贪墨众位功劳，还请诸位英雄放心。”
人家原是一家，令狐话都挑明了，他们势力又不行，不同意又能如何？
有人仍不甘心，希望少林、武当这两个正道“牛耳”出头，武当弟子与“峨眉四杰”一样，都是适逢其会，自是无可无不可。少林派也来了不少，那老和尚不顾俗家弟子不忿，仍是老僧长谈，一句“阿弥陀佛”了事，恼得群豪暗骂“贼秃驴”。
乐厚也不愿犯了众怒，取个折中，道：“我嵩山派伤损严重，押送向问天恐力有不逮，还望诸位同道助我一臂之力，也让我嵩山派尽一尽地主之谊，恳请诸位英雄万勿推辞。”他这番话说的极为敞亮，既抬高了众人，又能平息怨恨。
群豪久在江湖中打滚，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在场就他嵩山派势大，哪里能称折损严重？群豪有不少本地人，他自称地主，分明是点醒众人谁才是老大。
不过江湖就是这样，先打打杀杀，再人情世故。花花轿子人抬人，你给我面子，我与你方便。既然不能反抗，就痛快的加入。大家伙儿上嵩山打场秋风罢，好过什么都捞不到。
PS:文中戏词是马金凤老师的豫剧《穆桂英挂帅》选段。不知道明朝地方戏曲是个什么样，但料想应该是一脉相承，就抄了一段。有兴趣的可以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