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笑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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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还剑

宁毅在崖边坐了三天,还是决定要下崖看一看。托令狐都带几团绳索,起初令狐并不同意,言道几个月时间,野兽虫蚁啃噬加上风雨侵蚀,便骨头都剩不下了。何况未必要如此冒险,绕路也就几十里,用不上半天就能一个来回。又言若真要从此下,该由他代劳。

他无法适应宁毅的脑回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搞的郑重其事,一意只要行险。宁毅指指自己脑袋,执意要下,他其实还有个念想,就是万一出个意外摔死更好。令狐拗不过,只好寻来华山最好的采药人,依法打造装备,又让其他师弟提前去崖下等候。

第五日卯时许,红日初升,宁毅拉起拴好的绳索一跃而下。他已看好一处落点,那是崖上一株石松,离崖顶约莫十几丈,事先已丢下几团绳索在这松上。山间风大,崖上能存留的石松都扎根甚深,倒不虞出什么意外。

能下手的地方就用爬的,悬空如崖顶,或者陡峭危险的地方就悬索而下,半个时辰不到已经触底,早有师弟接着。寻遍方圆七八里只得两根短铁棒,几片衣物残骸。宁毅打发走师弟,于一处缓坡挖出六个墓穴,把遗物分成六份分别下葬。

树好墓碑,书刻“大弟桃根仙之墓”...依此类推。凭吊一番,乱说了些自己都不明白的胡话。谷中林下渐暗,宁毅在六人墓前拜了六拜,便即返程。回去比来时快了许多,上至崖顶,已近黄昏。

“白日依山尽”,“浩渺浸云根”。“高天远望低”,“晴空碧胜蓝”。

两天之后宁毅辞别师门,踏上泰山之旅,令狐送到山下。自从崖底回来,三弟子变得神神叨叨,常常自言自语,可是眉色间没了往日的愁绪,语气也极为松快,时常眉飞色舞。令狐偷偷问过其他师弟,都道在崖下没发现什么特别,便不了了之。

一路没有什么波澜,宁毅倒是听到了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三桩大事。

第一桩也是呼声最高的一桩,当然是一个月后的华山掌门嫁女。这次婚礼,华山派一改往日的内敛低调,五湖四海广撒请帖,更有岳君子放言:爱女爱徒大婚之日,凡侠义道来者是客,华山扫阶相迎。江湖同道都说,说不得八月初十要上华山讨杯喜酒吃。

第二桩是最离奇的一桩。江湖上都知福州福威镖局一年多以前被余沧海灭门。两月前福威镖局忽然重振旗鼓,旗号再度插遍大江南北,便连青城山上都飘起了福威镖旗!

有传言说是:余沧海办事不力,斩草不除根,与福威镖局留下了一条血脉。也有人说:林镇南早年间在外学艺的子嗣学成归来,追忆先祖基业,不忍没落于己手,方才重新振作,重开镖号...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第三桩,说起来还是因第一桩而起。两个多月前,江湖正道在河南府捉住魔道大拿向问天,此事很是提振侠义道士气,着实热闹了一段日子。两个月一过已然沉寂,却在前日再度甚嚣尘上。

这次华山大礼,算是近年来江湖上少有的热闹事,武林同道早早闻风而动齐聚中原。一方面等待大礼,另一方面也可趁此机会同道间走动走动。中原地区自古繁华,正是兄弟相聚,招待亲朋的大好所在。

人多就热闹,谈及华山嫁女,就不得不提新郎官。提起新郎可了不得,先是手刃采花大盗田伯光,又是当日捉拿向问天的主力,有亲历者再添油加醋讲述一番,惹得众人一片惊叹,都道华山派后继有人。

也有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之人。试问其故,言有或长辈、或兄姊、或子弟歿在那役之中,众人感伤其怀,皆慰之。有花甲老妪怒道:“老身子夜梦回,恨不五杀首恶,以此告慰亡者荣耀!”群雄闻之无不义愤填膺。

更有好事者道,向问天已押上嵩山两月余,再无消息传来,嵩山莫不是要独占功劳?一传十、十传百,引得同道骂声连连。有苦主登高一呼,更有从者呼朋引伴,远近云集,汇成一股浩瀚势力,闹上嵩山寻公道去了。正是:

自古江湖是非多,利害从来费口舌。

不上太华来道喜,先到嵩山说一说。

且先不提这些,只说宁毅上到泰山三天以来不得天门召见,显是要晾他一晾。三日里,宁毅自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但不管泰山弟子如何挑衅,宁毅总是伏低身段陪个笑脸与他。修道之人大多心思纯净,性情耿直,见这丑货如此识趣,也不好过分为难。

宁毅明白泰山掌门如此,也是想要门派中不满情绪有个口子宣泄。第四日上他觉着差不多了,先寻到迟百城,由他出面邀到天松道人吃了一回酒,天松答应宁毅与他说和。果然第五日上,宁毅得到泰山掌门人天门道人的接见。

天门掌门先欢迎华山三弟子访泰,请他转达对岳掌门及掌门夫人的亲切问候和良好祝愿。

天门强调,泰、华关系对两派和整个江湖都十分重要。他珍视同岳掌门已建立的良好工作关系和友谊。

他们通过会晤、通话、通信等方式保持着密切联系,他期待与岳掌门的再次相见。他相信,通过双方共同努力,泰华关系一定会朝着构建新型大派关系的目标不断向前发展。

宁毅转达了岳掌门对天门掌门的问候。他说,他与大师兄一样,都十分向往五岳之尊的风貌,他能够到泰山访问,令狐冲必定与有荣焉。宁毅感谢泰方的热情接待,多天以来通过与泰山青年弟子的交流,见识了不同的精神风貌和人文关怀,让人十分难忘。

同时为令狐冲重伤在身不能到访深表遗憾。他表示,回去以后一定与他详述泰山风采,敦促他认真领会会议精神,狠抓落实,争取早日为两派关系作出实质性贡献。

双方就进一步发展泰华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等共同关心的问题深入交换意见,达成广泛共识。

最后,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此次对话,并预祝两派在今后的合作中再创辉煌。

天门道长是个明白人,宁毅没费什么口舌就揭过此事。泰山派其实就是要个态度,若是令狐能来就更完美了,不过既然人家内伤未愈,又大婚在即也不好强求。何况有传言说岳掌门对三弟子颇为看重,有他代劳也算满意。

此事也算不得两派外交大事,但在场人物可也不少,正是要堵住悠悠众口,剑法一事却不好明说。当下宁毅辞别出来,过得半晌又找个由头来见天门,天门以为是华山弟子忘记递交婚礼请柬,便吩咐弟子收取便了。

弟子去而复返,言是华山师兄要当面呈上。天门不以貌取人,其实颇为中意宁毅性情,展颜一笑,着弟子请来,宁毅进来厅中恭敬的行了一礼。天门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主动道:“宁贤侄却不是心急了些,把岳先生千金的喜帖忘了拿来。”

宁毅道:“回师伯,我师傅说一码归一码,不能由弟子一应代劳,如此却显得唐突了,稍晚还有华山弟子送来泰岳。”

天门闻言大畅,令狐不能亲来的遗憾,瞬间一点也无,展颜道:“岳先生有心!不知贤侄...”

宁毅把手伸在胸前,半转身子挡住,吟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天门看他右手在身前不停掐着指决,又背向自己弟子,分明是怕他看见。“这是打的什么哑谜?”天门想,“还是说岳先生有甚要紧话?”竟是没有看出宁毅动作的意思。

天门吩咐弟子退下,宁毅才取出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天门。天门看了一会,大惊道:“岱宗...”那页正是泰山失传剑法绝学“岱宗如何”,不怪他会如此失态。

宁毅连忙摆手打断天门,天门平复一下心情,又翻许多页依旧忍不住心惊,道:“贤侄如何...”显然是想问问剑法来历。

宁毅并不回答,只做倾听状,天门道:“但说无妨,此间...”想了一想,把手背到身后,道:“百盛...去备些酒菜,我与你宁师兄小酌一杯。”门外弟子领命而去。

宁毅听脚步远了,小声道:“天门师伯应知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一事。”

“略有耳闻。”

“这些剑法是前日大师兄面壁时,他在一处洞穴中发现。不仅有泰山剑法,五岳其他几派剑法都在其上。师傅道当年之事甚为惨烈,既然华山有剑法失传,其他几派剑法想必也有遗漏。

“师傅还说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得此剑法不敢自专,本当亲自送回泰山,奈何最近事忙脱不开身,便交由弟子代劳奉还,还望天门师伯不要怪罪才好。”

天门道:“君子坦荡荡,岳先生果然人如其名。贤侄回山告知岳先生,道天门岂敢怪罪...”他这话姿态放的极低,宁毅不敢让他说完,赶紧打断。

宁毅站起,惶恐道:“师伯言重,师伯言重...”

天门示意宁毅坐下,宁毅继续道:“这些剑法想是魔教刻下,妄图破尽我五岳剑法,各种破法也有录下,师伯一看便知。还有些文字注解,师傅说是他一家之言,不值一晒,师伯莫要笑话才好。”哪是岳不群的什么见解,分明是他自作主张。

天门已认真看了好几页,脸色难看至极,待看过注解之后便即释然,惭愧道:“岳先生大才,这些注解字字珠玑,使人茅塞顿开...贤侄请继续讲...”

宁毅道:“师傅还说,其他三派剑法也自当奉还,若...若...师傅让我先代他老人家与您陪个不是,师伯但有怪罪,他改日亲上泰山赔礼。”说罢深深一揖。

天门疑惑道:“贤侄这是从何说起?”

宁毅道:“弟子僭越,请师伯恕罪!”

天门道:“莫要吞吞吐吐,我不怪你。”

宁毅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再一揖,道:“师傅说:‘天门掌门为人刚直,我岳某人这话说出来就要得罪他啦。’弟子当时心想,得罪人的话不说为好。可是师傅思索一番却道:‘即便得罪人,你也要给我把话带到,但天门掌门心有不满,你代为师先受一过。’”

这一下可把天门的好奇心吊起来了,实在想不通岳先生有什么得罪他的。

宁毅道:“弟子想,代师受过也可算做徒弟的荣耀了,师傅道:‘我华山观尽五岳剑法,若...若...’”看宁毅婆婆妈妈,天门比他还急。

好似怕他真的发火,宁毅道:“若...天门师伯有甚不满,你就把我华山剑法尽数...”

“住口!”天门一拍桌子怒道,“他岳不群把我天门当什么人了!”见宁毅在一旁瑟瑟发抖,拍拍他肩膀道:“好孩子,莫怕,我不是怪你...”

宁毅颤抖道:“请...请恕弟子斗胆,师傅所命弟子不敢...不敢保留...”

天门大声道:“好!你说!”

宁毅小心道:“若我所演剑法师伯不满意...”

“嗯?”天门怒目。

宁毅偷眼看一下天门,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快速说道:“若师伯还不满意,改日他亲自奉上华山剑法。”说完紧闭双眼,拜在一旁,如等待裁决一般。

天门久久不语,就在宁毅以为又演过了的时候,就听一声长叹,天门道:“岳先生真信人也!你回去告诉岳先生,就说我天门承他的情!”亲自上前扶起宁毅。

PS:上头了,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