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驱逐
岳不群先入为主，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道：“我素知你为人，绝不做无准备之事，若无十足把握，岂肯以身犯险？必是先设好陷阱，你容貌丑陋，只好以白罗为饵钓住人家姑娘。有他女儿在手，不怕他不被你诱入圈套。是不是，宁三爷？”说完大殿里一片惊叹声。
宁毅急道：“师傅，弟子绝不敢如此！”这次他是真的慌了。
令狐也道：“师傅，弟子敢为三师弟作保，他...”
“你闭嘴！我且问你，当时走水路最为便捷为何不走水路？开封府城就在左近为何要在那小城逗留一天？你初到异地怎知道他家中陷阱？”岳掌门打断令狐，对宁毅一问三连道。
“我...”
宁毅不好解释了，不管怎么解释都无法洗脱嫌疑，一切凑巧的不像巧合。岳师的猜测里有一处看似漏洞的漏洞：他一路坐船顺流而下，中途未有停留，根本没有事先布置的机会。但开封府是他的老家，他以前下山历练，岳师不是每次都有他行踪的，这也是嫌疑。
他思来想去，忽然悚然一惊，问道：“师傅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听师傅所言，他并不清楚整个过程，别人似乎也没有对他讲一些不切实际的内容，却不妨碍他自己脑补。这流言可怕就可怕在假中有真，把浮于表面的事实讲出来，再把别人不清楚，容易为人诟病的地方混入阴谋论，让人辩无可辩。
杀“黄河老祖”真是临时起意，若连这也是别人布下的圈套，那就太可怕了，宁毅只一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应该是事发之后，有人针对他华山师徒的性格，定下的离间之计。“这人必定对华山上下极为了解。”宁毅想，猛然看向立在一旁的劳德诺。
二弟子被三弟子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确实是无辜的，宁毅看到他表情就心中了然。是他进的谗言反倒好了，岳师绝不会信这个二五仔。宁毅不由又把师傅新收的师弟妹，逐个的望过去。
华山派这些新弟子，大多都是宁毅在思过崖期间，或者之后收入山门的。那时三弟子要么昏迷不醒，要么修炼外功，在外时间多过在师门停留，即便在师门也是人迹罕至之处，所以这些师弟妹对三师兄的印象多停留在传言，见他凶神恶煞的望来，无人敢对视，纷纷低头。
岳不群不知宁毅心中所想，看他模样只当他有恃无恐，喝道：“令狐冲！”
令狐道：“弟子在！”
“华山第四戒是什么？”
“师傅...”
“说！”
“是...华山四戒...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令狐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几不可闻。
“宁毅！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狡辩...师傅啊师傅，你都先入为主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心中苦涩。
见他不说话，岳不群又道：“你是嫉妒你大师兄名声，故而拿白罗冒险成就你的威名...‘血手人屠’，呵呵，好威风啊，是不是宁三爷！”
众弟子大气也不敢出，只令狐跪下求告道：“不至于，三师弟绝不至于如此，请师傅您老人家明鉴！”
岳不群扶起大弟子，叹气道：“冲儿素来知恩，为师知道，但不可为小恩蒙蔽了大义！他如此行径，更甚同门相残！”
“师傅...”令狐还想说什么。
岳不群把令狐一推，厉声道：“宁毅你还有何话可说！”
嫉妒！好一个嫉妒，要是愿意他早就可以把华山毁了。“我看嫉妒的是师傅你吧...”宁毅想。
事实与他想的也没什么出入，岳不群确实嫉妒令狐，这点可能他自己都未意识到，或者是不敢承认。自令狐活捉向问天江湖声名大涨，每次他下山别人提起令狐，总会恭维他教徒有方，他表面谦虚，暗地里确是心中得意。直到某一次指点令狐剑法。
女儿婚事确定以后，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不能传授大弟子“紫霞气功”。出于对妻子的愧疚，岳师就把平生剑法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令狐，大弟子悟性之高，学艺之快确实让他欣喜，但也打破了他的师道尊严。
某次与大弟子拆招，便发现大弟子对于剑招的理解还要超出自己。初时只以为他精研过石壁剑法触类旁通，又找机会对练几次之后，发现令狐对剑法的理解确实比他要深刻许多，每次过招都隐隐觉得大弟子在容让自己，偏偏还能从交手中得到启发。
这哪是他在指导令狐，分明是大弟子在传授师傅，这是最让他不能接受的。他也想过是不是真是石壁剑法的功劳，他在思过崖后洞参详三天三夜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两个弟子有事瞒着他。他怀疑二人在洞中得到了另外一些好处，没有告诉他。
以他的性子，有可疑就越可疑，连令狐内功大进都进入他怀疑的行列。他有心从宁毅刻画中找出蛛丝马迹，回首发现壁画被砍的面目全非，越发肯定心中的判断了。
以他对令狐的了解，大弟子绝不敢瞒他，旁敲侧击几次之后，果然发现大弟子心中有鬼，却始终不愿吐露实情。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咎到三弟子身上，若说谁最能蛊惑大弟子，就只有宁毅！因为有了成见，师徒间就有了隔阂。
当流言传进岳不群的耳中，他第一反应不是为徒弟辩解，而是下意识寻找三弟子的过错，才造就了今天的误会。这层原因连宁毅都想不到，离间者更想不到，歪打正着效果却出奇的好。
见宁毅始终不肯说话，岳不群怒意更盛：“你认不认罪！”
宁毅也想辩驳，但因为内容太过匪夷所思，只怕岳师都不会相信，何况也没有实际证据。若还在小室，只有师徒几人，或许还可尝试说服师傅，众目睽睽之下干系太大，旁边还有一个或者几个二五仔，说出来只会打草惊蛇，但要他认罪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宁毅只道：“弟子问心无愧。”说完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好一个问心无愧！你是要死硬到底，是不是？”岳不群咬牙道。
宁毅不答，他不想再重复那句话。
“华山派列祖列宗在上，弟子岳不群教徒无方，致使华山出此劣徒，有辱华山门风，玷污门派百年声誉。请祖宗明鉴，今日不孝弟子岳不群就为华山派清理门户！”说罢对着祖宗排位揖了三揖。此言一出，大殿中登时大哗。
“令狐冲！请祖宗家法！”那是华山祖师爷留下的长剑。
令狐一见师傅怒发冲冠，跪地哀求道：“师傅息怒，师傅息怒，三师弟绝不是那么想的...”一众老兄弟连忙跪地求情，新弟子见师兄师姐都跪了，也跟着跪地求情。
岳不群对宁毅甚为看重，至少曾经是，与他之间的师徒之情也不是虚的，从他不计代价救治三弟子就可看出。虽然他心中对三弟子有所不满，第一反应也绝不是要杀他，其实是被气昏了头，他只想宁毅认个错。
被徒弟这一拦，岳不群怒气稍退，再问道：“你认不认错！”由“罪”改“错”已是主动让步，语气也没有那么严厉，令狐等人连忙去催宁毅。
三弟子仍道：“弟子问心无愧！”
他想不到师傅为个流言就要杀他，师徒间信任的小船说翻就翻，让他心如死灰。其实以他对岳不群性格的了解，只要再深想一层，不难理解他这番举动背后的原因。或许是受山下黑暗心境的影响，也或许是失望，他此时只剩一个念头，“因华山而生，死在华山也不算冤...”
岳不群也是失望至极，“阿毅，你为何不能迁就一下师傅，哪怕只低个头也好啊...”他心中怒吼，比起徒弟有二心，他更恨这种脱离掌控的局面，宁毅自不必说，连令狐也分不清轻重了。
岳掌门伤心的看一眼三弟子，把眼一闭深吸一口气，不顾众弟子乞求，坚定道：“劳德诺，请祖宗家法。”语气平静而有威严。
老头子想遵师嘱，又不敢起身，他怕日后无法在师兄弟间混下去。
“好好，一个个都被这孽徒小恩小惠蒙了心，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真当没了剑为师行不了家法！”说罢上前一步，用力去拍宁毅顶门。
令狐惊呼一声，扑上前去抱住师傅双腿，这一扑差点让岳掌门摔倒，却也让他一掌拍了个空。令狐使出了全力，岳不群挣了几下挣不脱，口中只教令狐让开，令狐不肯松手，口中一个劲的喊“师弟快认错...”“求师傅开恩...”
岳不群无奈只好运起“紫霞气功”，众弟子看见都是惊惧，纷纷求告师傅开恩，央求三弟子认错，令狐竟不顾僭越，紧紧抱住双腿推着师傅倒退几步，惹得岳师怒吼连连，抬掌要劈令狐，到底舍不得爱徒受伤。
岳师叹口气，连道“罢了，罢了”，令狐见师傅语气有异也着了慌，起身去按宁毅肩膀就要让他扣头，以宁毅死硬他如何按的动。又苦求宁毅开口认错，宁毅照旧不理，只目视前方跪的挺直。
令狐又去哀告师傅，请师傅宽恕三师弟，他以性命保证师弟绝无不肖之心，日后定会报效师门云云。岳师曾有那么瞬间也觉得是不是错怪宁毅了，见他对令狐也无动于衷，真真失望透顶。
岳掌门道：“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惹出祸来，不把师傅说出来就行了。从今往后，不准你说是我的徒弟，我也...”
“师兄！”岳夫人及时出现制止了丈夫。
关键时刻还得是白罗，终于搬来了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