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围攻
“请岳掌门一见,咱们有一事请教。”
令狐冲是本门大弟子,向来由他出面应付外人,当即走到门边,把闩开门,说道:“夤夜之际,是哪一路朋友过访?”望眼过去,只见当先一字排开十五骑人马,身后还有三四十骑,六七人手中提着马灯,只是在这大雪夜,昏黄如豆的灯光只能照亮一个马头位置。
令狐冲睁大了眼,却见来人个个头上戴了个黑布罩子,只露出一对眼睛,心中一动:“这些人若不是跟我们相识,便是怕给我们记得了相貌。”
只听左首一人说道:“请岳不群岳先生出见。”
令狐冲道:“阁下何人?请示知尊姓大名,以便向敝派师长禀报。”
那人道:“我们是何人,你也不必多问。你去跟你师父说,听说华山派得到‘辟邪剑谱’,要想借来一观。”
令狐冲气往上冲,说道:“华山派自有本门武功,要别人的‘辟邪剑谱’何用?别说我们没有得到,就算得到了,阁下如此无理强索,还将华山派放在眼里么?”
那人哈哈大笑,其余十四人也都跟着大笑,笑声从旷野中远远传了开去,声音洪亮,显然每一个人都是内功不弱,其余人等却是一声不吭。令狐冲暗暗吃惊:“今晚又遇上了劲敌,这一十五个人看来人人都是好手,却不知是甚么来头?”
众人大笑声中,一人朗声说道:“江湖皆知前日华山大礼,有人送上‘辟邪剑谱’做贺,怎地到了你这里就不认了?”
又道:“素仰华山派君子剑岳先生剑术神通,独步武林,对那‘辟邪剑谱’自是不值一顾。我们是江湖上无名小卒,斗胆请岳先生赐借一观。”
岳不群走出庙门来,道:“各位均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怎地自谦是无名小卒?各位只听说有人送来剑谱,没听说剑谱当时就交由陆柏带去嵩山么?”
只听得另一人粗声说道:“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先问问岳先生喽,如此剑法我不信岳先生没有动心。谁人不知岳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便请岳先生为咱们复述一遍吧。”
岳不群冷哼一声,没等他说话,宁毅先开口了:“我师傅华山派君子剑岳先生剑术神通,独步武林,对那‘辟邪剑谱’自是不值一顾。你们这些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要求他老人家复述。”
宁毅随着令狐一起出的门,一直双手抱胸靠在门口阴影里看戏,听着这帮人前后矛盾的话终于忍不住出言嘲讽。那人被他噎了一下,怒道:“姓岳的,你到底交不交出来?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交出来,咱们只好动粗了。”
宁毅道:“慢着!”蒙面众人止住动手,且听他如何说。
“当日那剑谱在我手里,我师傅都没看清,你们这群无名小卒要问也该是问我才是。”
“你是宁毅!”
“血手人屠!”
“宁三...”
宁毅名声在外,众人似乎有些忌惮。他们敢对岳不群无礼,就是欺他正派,在宁毅跟前却收敛了些,因为传言说这家伙不讲理。
左首那人道:“那便请宁...少侠复述一遍,咱们洗耳恭听。”
“你说复述就复述,空口白牙的也没个表示?”
那人嗤笑一声,问:“什么表示?”
宁毅道:“不如先叫声爷爷来听。”
众人被他戏耍,立时大怒,就有两人一跃下马,向他冲了过来,宁毅身子一侧未及躲开,就被一把厚背薄刃的鬼头刀架在颈上。另一人踹他一脚,下了他的佩剑,见他背后鼓鼓囊囊以为是包裹就没有管。
令狐等人大急,宁毅忙道:“小心些,好汉们当心刀剑无眼。”那人的刀锋已经划破了他颈间皮肤,再问他说不说,宁毅连道“我说我说”。
宁毅猛吸一口气,似是平复情绪,先问令狐道:“大师兄可知道这些无名小卒的真正目的?”
令狐见他求饶时已经放松下来,身处险境还这么不知轻重,显然是胸有成竹。令狐不介意给师弟捧个艮,道:“却是为何?”
“这些无名好汉看咱们跋涉艰难,给咱们送马来着。”令狐听闻还正了正色,煞有介事的抱拳谢过诸位好汉。
蒙面人见他二人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把长剑连鞘劈头盖脸的向宁毅身上抽去,宁毅有项上刀锋逼迫竟不敢躲,只一个劲的求饶道:“莫动手,莫动手,我说,真的说,别打,别打...啊...哦...哎...”那人打的夸张,宁毅叫的更夸张。
庙内弟子闻听三师兄挨打一阵骚动,岳夫人赶忙制止,知道些许拳脚根本伤不了他,如此做作明显是三弟子在演戏,不禁又心疼又无奈。
三弟子这嬉皮无赖是他平时不会表现出来的,对自己人虽也有荒唐之言,更多的是爱护尊敬与亲和,分寸把握的极好。对敌这番样子必是长期压抑情绪的释放,把最好一面留给自己人,无赖的一面展现给敌人。
拿刀那人喝住同伴,让宁毅快说,宁毅正了正颜色,众人听他肃声一喊“听好了”,不仅排头十五人绷紧了神经,身后那群一直挺立的骑士也是一阵耸动。
宁毅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在这药王庙外的大雪夜,在这寒风呼啸之中,他旁若无人的唱起了前世儿歌,双方八九十人听的...龇牙咧嘴。
“噗哧”,庙里灵珊忍不住率先笑了出来,喊了一句“三师哥,你又发病了。”
蒙面匪首怒道:“动手!”
拿刀汉子手往前推,刀口纹丝不动,再一瞅,不知何时宁毅已经钳住了他握刀的手。另一人抽剑来刺,宁毅把刀客拉来一挡,那人只好撤剑。却听一声惨叫,刀客右臂被宁毅生拽下来。
宁毅反手抽出棒槌,制止了刀客惨叫,又一棒敲向拿剑那人,那人不敢硬接,闪向一旁,却听“突突”几声爆响,肩头、胸腹、腰胯被接连击中,整个人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明显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蒙面匪首也未料到,自己这方瞬息之间就折损两个好手,早前听过这个华山三弟子的极不好惹,还是大意了。当下改变策略,分出小队人马围住令狐二人,其余人等向破庙围了过去。
岳夫人听到动静,道:“舒奇以下站到一块,背靠背,其余弟子拔剑护住师弟妹。”
宁毅恐怕乱战之中有什么闪失,喊道:“请师傅护住师弟师妹们,这里交给我和大师兄。”
“师兄,我管左边,你管右边,一个也别让他们入庙!”令狐闻言而动,两个人一左一右,居然就挡着几十人不得靠近庙墙。
当然也有机灵的饶了一圈从后墙入内的,几个漏网之鱼很快就被庙内众人解决了,听着庙内同伴的惨叫,无人再敢绕后了。群匪不是没想过硬冲,两波冲击下来,那华山两个弟子都像疯了一般,对旁边伸来的武器不管不顾,谁敢翻上院墙绝对是凶多吉少。
有人是有机会越墙而过的,不过一想到翻过去要面对许多人围攻,还有岳宁这样的高手,就没人再打这个主意了。不过两刻钟功夫,群匪里里外外就撂下了十几具尸体,对墙外这两人更是奈何不得。
宁毅敢这么做就是看中了小庙逼仄,正面院墙拢共也不过三四丈,只需两步就能护住他这一边,谁敢突出院墙范围之外,都会受到他的重点照顾。令狐更不必说,剑法轻灵迅疾,以剑法带身法,在这许多人的围攻之下,只是衣服被人划了两道口子。
再看宁毅,浑身破烂,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多少剑,却丝毫不能减缓他的攻势。看起来是人群在围攻他,却是不得不围攻他,一旦谁要缓手摸鱼,被他发现就会重点照顾。那匪首为了保持士气,不时让两方人马来个轮换,渐渐的大家都不愿再回到宁毅这边了。
令狐剑法虽然高,极为惜身,出手多为格挡,除非疏忽大意,从他这里受到的伤害多为轻伤。那宁棒槌却不似个人,兵器沉重力气又大,寻常刀剑与他磕到基本就废了,谁要敢跟他抽冷子,下杀手,那夯货就敢硬顶着众人刀剑要你性命。
所以就出现了诡异一幕,宁毅这边人越来越少,令狐那边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很默契的不越界。令狐对这帮人打的主意心知肚明,无非是“缓攻游斗耗他气力”,不过他不急,他在等宁毅讯号,有三师弟在他都懒得动脑子了。
白罗扒住墙头把脑袋探出墙外,见宁毅全身浴血,惊呼道:“三师兄你受伤了!”
宁毅回头望望,道:“皮肉伤。”白罗方才放心,正要跳出墙外帮忙,却见那七八人都住了手。
这七八人,是为首十五人里武力最强的几个,堪堪能应付宁毅的强攻,没等宁毅耗光力气,他们有点顶不住了。宁毅转身与白罗说话时故意停了攻势,这帮人也趁机停了下来喘口气。
白罗刚与宁毅聊了一句,就发现三师兄几个呼吸间,周遭气机变了,“起势了!”白罗兴奋的想。这几个月里,大师哥重点教授他们这些老兄弟的,就是这一点,其中的门道妙不可言,当有个强人做主导时,能让其他在“势”的人,武力提升一个档次。
白罗刚忍不住加入进来,就发觉了被勾连的另一方,转头望去,就见令狐那里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然而没等他为大师兄担心,就见宁毅身后一人挺起大枪骤然出手,那人使一个“缠”字诀,枪花绞翻风雪,笼罩了宁毅上三路。
原来那人见宁毅扶墙喘气,右手虚提大棒,以为他气力不济,没忍住就下了杀手。不怪他如此想,那大棒什么斤两,他们兄弟都有直观的感受。方才那一刻也不止是他一人想动手,只不过都没有他坚决。
白罗只来的及提醒一句“小心”,枪尖卷着雪花已经袭到。宁毅左手墙上一按,借力转身,抬起右手大棒绞入大枪漩涡之中,棉袖在寒光中寸寸碎裂,右臂被绞的血肉模糊,大枪的白蜡杆也在与铁棒的对撞中化为碎末。
使枪悍匪眼见大枪被毁,只能强刹住动作,等他停下时,丈余的长枪只剩下两尺来长。他想不通宁毅如何能用短棒使出枪法来,也不用他想通了,下一瞬宁毅当头一棒打来,他一点反应都无,脑瓜就被锤的稀烂,红白之物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