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中和时代:未来40年财富大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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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碳中和与大国崛起

多年以后,如果我们实现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再回顾这段历史,我们可能会发现,选择碳中和之路,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最佳路径。

历史上,我们曾经有过相对他国压倒性的经济优势和综合国力,但我们从未对其他国家实施过侵略。工业革命以后,西方国家军事实力反超了我们,便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对中国实施了侵略。美国成为经济和军事实力最强国家之后,更是利用石油强制美元结算的机制,在全球实施金融霸权。在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将千疮百孔的国家在几十年时间里建设成世界第二经济强国的过程中,我们逐渐认识到,即使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而且将来也不会推行霸权主义,霸权主义国家也会因害怕中国的崛起而千方百计地阻挠中国发展。所以,要想消灭霸权,只有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让国家更加强大。

大国崛起的重要窗口

自我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后,外界一直对中国经济总量超越美国抱有期待,美国2020年GDP达20.6万亿美元,中国GDP则为15.6万亿美元,双方差距为5万亿美元。而在2019年,美国GDP为21.43万亿美元,中国GDP是14.363万亿美元,双方差距接近7万亿美元。显而易见,中美两国的GDP总量差距正在逐年缩小。

虽然中国的经济发展全世界有目共睹,但经济强并不代表能成为领袖,回顾历史,美国在1894年其工业总产值就跃居世界首位,1918年甚至超过整个欧洲,成为超级经济大国,但美国在世界上的政治地位并没有因此得到相应的提高。这一点在1919年“一战”后的巴黎和会上就得到了充分体现。在巴黎和会上,美国提出“十四点和平原则”并主张建立国际联盟,想借此主导世界秩序。结果被欧洲各国联合抵制,最终皆无法实施。

美国真正成为全球领袖是等到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之后。为什么美国很早经济就世界第一了而在国际上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呢?因为那时的美国还没有真正能够影响全球所有国家的东西,这个东西在1944年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后终于出现,那就是美元成为世界货币。

历史上真正算得上全球霸主的国家只有英国和美国。我们分析这两个国家崛起的过程就知道,两者除了经济以外,都有一个全球都需要且只有它们才能绝对支配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英国是工业革命的发起者,但并不一定知道工业革命是如何帮助英国成为全球霸主。工业革命对人类社会最大的变化就是生产效率相对于传统手工作的碾压,拿最有代表的纺织行业来说。在英国发明了飞梭和和珍妮纺纱机后,其生产效率是传统手工的几十倍,质量还比传统手工织布好,还处于传统手工作坊时代的国家自然成为其倾销对象。这些国家想要快速提高生活水平,要搭乘工业革命的便车,唯一的路径就是购买英国的产品和技术,所以英国将其贸易体系推向全球,并通过向全球倾销产品,然后再从全球回收资源的方式成为全球霸主。

美国是二次工业革命也就是“电气时代”的引领者,但二次工业革命并不像第一次工业革命一样一家独大,欧洲的英国、法国、德国等国家也占有相当大的份额,想要通过技术和产品的全球倾销掌控世界话语权已不再可能。所以美国选择了另一条路,就是将美元打造成世界货币来成为全球霸主。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可以脱离国际贸易,想要开展国际贸易,用本国的钱去买别国的货自然是不行的,我们也不希望我们卖出去产品收回一些越南盾、津巴布韦币或者委内瑞拉币之类的货币。这就需要一个世界公认的货币进行结算,美元充当了这一角色,自然而然就掌控了各国的经济,进而成为最有话语权的世界霸主。

毫无疑问,中国的经济体量赶超美国是迟早的事,军事实力虽然短期内很难超过美国,但在国家拥有强力的核打击能力下,军事实力的强弱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中国已经具备了成为世界领袖的物质基础,要想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心,成为国际秩序的话事者并且得到其他国家的认同,还需要在全球都必须解决的世界性议题上成为解决这个议题的领导者。纵观全球,没有任何一个议题能够像气候议题一样关乎每个国家和每个个人的切身利益。而美国在这个议题上是否要成为引领者犹豫不决,在全球制定的最重要的两份关于应对气候变化的协议中两进两出,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这正是中国展现全球领导力的绝佳时机。

当然,中国主导气候议题并不仅仅是“挣个面子”。未来的全球气候治理将带来大范围的产业重构和财富重新分配。这些变化都将以碳信用这个工具来进行价值衡量。中国主导气候议题后,顺理成章地会成为全球减排规则的主要制定者和执行者。而且在通过碳中和目标将石油踢出国家发展的必需品以后,美元的国际地位就变得没有了依附,碳中和下的国际货币将会是什么样的?它会以什么东西为锚定物?对于中国来说充满了想象空间。

虽然在气候议题方面,中国想站在话语权的顶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认为在当前形势下中国想要成为世界领袖,除了气候议题以外,找不出第二条可行的路径。所以中国一定会在气候议题上铆足马力,大力且持续地输出,不但在国内要将相关减排工作做到位,还会积极主动地在国际上发声,推动其他国家实施减排,维持中国在气候议题上的领袖地位。

摆脱石油依赖于人民币国际化

如果问当今世界,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什么,那毫无疑问是石油。石油不但是我们主要交通工具的能源,它还是绝大多数化工产品的原料,更重要的是,石油也是飞机、坦克等军备的动力,如果没有石油,就算拥有再先进的装备也只能是个摆设。所以说,石油安全不只是工业发展的保障,还是国家安全的保障。但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国内的石油产量已经远远满足不了需求。2019年,我国原油产量1.91亿吨,而石油进口量高达5.06亿吨,是本地产量的2.5倍。中国对外石油依存率超过70%。一旦国际形势变化,中国石油进口受阻,中国的经济将受到重创,国家安全将受到威胁。所以,无论是从经济的持续发展,还是从国家长治久安的角度上,我们都需要摆脱对石油的依赖。

如何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我们现在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向清洁能源转型。我国的乘用车每年对石油的消耗约为5亿吨,基本与石油的进口量持平,如果将这部分的能源需求全部转化为清洁的电能,那么我们就不再需要进口石油。幸运的是,新能源电力和新能源车的主要产能都在中国,而且从装备到产品的核心技术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目前新能源车在性能和价格方面都能够与传统的燃油车进行正面竞争。所以,在碳中和的大背景下,新能源车代替燃油车,彻底摆脱石油依赖只是时间问题。

摆脱石油依赖除了保障国家的能源安全意外,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人民币的国际化扫清障碍。此部分的缘由还得从美国的美元霸权开始讲起。

1944年7月美国为了建立自己在世界的霸主地位,由罗斯福总统推动了三个世界体系,一个是政治体系,即后来的联合国;另一个是贸易体系,即后来的世界贸易组织(WTO);还有一个是货币金融体系,也就是以美元为世界货币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想要全球的贸易结算统统采用一个主权国家的货币相当于是将本国的铸币权交由他国,其他国家基本不可能同意。但美国当时拥有超过全球80%的黄金储备,为了确立美元霸权,美国向世界承诺,美元与黄金进行锚定,每35美元可以兑换1盎司黄金。这样,美国就不可能通过滥发货币去掠夺它国财富。国际贸易通过美元结算就等同于黄金结算。因为国际贸易本来就需要一个公允的世界货币,所以在美国承诺与黄金锚定的前提下,世界各国开始承认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

但好景不长,随着国际贸易的增长对美元需求的增加,以及美国卷入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损耗太大,美国需要印发更多的货币来支撑自己的发展,但是没有那么多黄金怎么办?于是在1971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然后开始印钞,公开掠夺全世界。在金一南等所著的《大国战略》一书中,提到20世纪最重要的事件不是别的,不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也不是苏联的解体,而是1971年8月15日美元与黄金的脱钩,因为它标志着美国成为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实现全球掠夺的金融霸权国家。

美国的这种做法固然是公开耍流氓,然而其他国家却并不能拿美国怎么样,虽然美元与黄金脱钩,但国际贸易还得继续,短期内很难出现美元替代品。相较于两国互换货币,即使没有黄金的锚定,美元仍然是最好的结算货币。而且在美元与黄金脱钩后,美国又迅速与现代文明最重要的必需品——石油挂上了钩。

1973年,在美国的迫使下,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宣布全球的石油交易必须用美元结算。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现代化国家不会用石油,那么自然而然,也就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敢不用美元了。这样,美元既摆脱了黄金等传统锚定物对美元数量的限制,又可以让美元成为全球所有国家的必需品。不得不说,从国家战略角度上来讲,美国的这一步战略可谓神来之笔。

如果美元成为全球货币后,就通过无节制地滥发货币来收割全世界,那么美元的全球货币地位也撑不到现在。美国通过美元收割全世界为真,但并不是通过滥发货币,而是通过“美元周期”来收割全世界。

所谓“美元周期”,就是指周期性地增加和减少美元的供应,美元通过扩表[4]和减息,使大量资本涌入某个地区,造成当地经济繁荣,当经济发展到美国认为可以“剪羊毛”时,便突然缩表加息让美元回笼,这样,正处于经济高速发展期的地方因为突然资金链断裂造成资产价格断崖式下跌,等资产下跌到一定程度后又回去抄底,让当地积累的财富全部在回到美国手里。美国曾在拉美、日本、东南亚等地区通过美元周期来“剪羊毛”,屡试不爽,但最后在中国没有取得成功。

不过美国也不是严格按照“美元周期”进行有节制地收割全球。比如2020年的疫情让美国经济遭受重创,为了维持美国经济,美国在一年之内扩表超过50%,印了近10万亿美元。相当于这10万亿美元的购买力都被所有持有美元的国家给平摊了,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美国通过美元绑架了全球经济,如果美国哪天经济崩溃,它可以通过无限制印美元拉全世界来垫背。

美国能够这样为所欲为,就是因为美元与石油的强制绑定。如今,全球大部分国家都定下了碳中和的目标,在不久的将来,石油将不再成为国家发展的必需品。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将被大大削弱。为了防止再次被美元掠夺,世界需要另一个代替美元的世界货币出现,这就为人民币的国际化创造了空间。

当然,人民币国际化绝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美元,人民币国际化的目的不是为了收取铸币税,或者是在国际贸易中占有优势地位,更不是为了剥削其他国家,而是为了避免美元对中国和其他国家的经济掠夺。不过,虽然在碳中和背景下脱离了石油需求的美元在国际上的地位将逐渐下降,但人民币的国际化仍需要考虑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让使用人民币的国家,相信中国不是下一个通过“人民币周期”或者滥发货币来掠夺世界的国家?这个问题在未来或许可以通过碳信用来解决。

全球产业链的重构与中国的绿色输出

曾经有一种说法:“全球在海上漂着的货船,有一半都是运输石油和天然气的。”虽然这句话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化石能源在全球贸易中的比重由此可见一斑。根据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数据,近十年来,石油一直稳居全球贸易额最大商品,天然气和煤炭分别位列第6和第39(2015年数据)。2019年《财富》全球500强中排名前十的公司中(见表2-1),与化石燃料产业链相关的公司高达六家,与传统汽车制造相关的企业两家,整个排名前十的企业中,除了沃尔玛以外,其他的企业全部都与化石能源相关。很显然,在碳中和的趋势下,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改写。

表2-1 2019年《财富》全球500强前十名

在碳中和背景下,能源的生产方式已经从资源开采转变成工业制造。在未来,即使这些化石能源企业成功转型,在面对它们不熟悉的新能源领域,也将不复往日的风采,《财富》500强前十名的位置也终将被其他公司替代。那些经营化石能源的公司或许会被新能源电力公司所替代,那些经营传统燃油车的公司则将被新能源车公司所替代。

中国作为制造大国,拥有全球门类最全的工业体系,能源生产方式从资源开采转化为工业制造对中来说自然是重大利好。化石能源时代,中国是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气进口国,每年要消耗上千亿美元购买化石能源。而在碳中和时代,中国将完全扭转这一局面,不但不会进口,而且会成为最大的出口国,为全球持续输出绿色能源。

新能源领域最主要的两大板块分别为新能源电力和新能源车,其中新能源电力主要包括光伏组件、风机和储能设施及相关产业链,新能源车主要包括整车制造、动力电池和智能系统及相关产业链。放眼全球,这六大领域的产业链没有一个国家能出中国之右,而且所有领域的核心技术全部由中国自主掌握。这些领域分别催生了隆基、远景、宁德时代等全球新能源龙头。

在新能源整车方面,虽然中国没有像特斯拉那样的行业巨头,但已经形成蔚来、理想、小鹏等造车新势力先行,比亚迪、五菱汽车、北京汽车等传统车企紧随其后,华为、百度、滴滴、小米、字节跳动等互联网科技公司纷纷入局的百家争鸣局面。国外传统车企多年以来积累的发动机和变速器的技术优势已不复存在。未来全球汽车行业的产业版图也将彻底改写。

所以,在碳中和背景下,全球贸易占比最大的两个行业能源和汽车及其相关产业链将彻底洗牌和重组,中国将从当前的能源和汽车最大进口国一举扭转为最大出口国。借助强大的工业体系和产业链的提前布局,中国将成为这次产业链重构的最大赢家。

碳中和目标的大国担当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实现碳中和的难度远高于欧美,中国从2005年开始就成为世界上排放最大的国家(见图2-2)。根据CAIT的数据,2018年中国的碳排放为达100亿吨,占全球的26%,是美国的两倍、欧盟的四倍左右。而且中国目前仍保持强劲的经济增长,这些增长会带来相应的能源需求。相对于美国和欧盟,中国能源结构中化石能源的占比最高,中国消耗了全球一半以上的煤炭、14%的石油和8%的天然气,其减排压力可见一斑。

虽然中国提出2060年碳中和的目标相对发达国家晚十年左右,但欧美等发达国家从碳达峰到碳中和普遍有50~70年的过渡期,而中国从碳达峰到碳中和的过渡时间只有30年,不仅如此,发达国家达在碳达峰时的人均GDP普遍在2万美元以上,而中国目前人均GDP才刚过1万美元。如何在不影响人民生活水平的情况下实现2030年碳达峰,并且在碳达峰时将人均GDP提升到2万美元以上,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巨大挑战。

图2-2 全球及主要国家温室气体排放曲线图

数据来源:中国低碳发展战略与转型路径研究,清华大学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

总结来说,相对于发达国家的碳中和,中国实现碳中和面临着排放总量最大、碳中和时间最短、提出碳中和时的人均经济水平最低等困难。即便如此,我们仍然坚定地提出了2030年二氧化碳达峰、2060年碳中和的宏伟目标,并且在国内已经形成从上至下一致的认同感和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