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5岁（五）
白落变了。
虽然还是那样，工作认真，勤勤恳恳，但祁巷乔能感受出来，说不出哪里变了，总之是不一样了。
回来的日子，安沉和白落还是很忙，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白落知道，一切都朝着安沉的意向倾斜了。
只是，生活总有插曲，她没想到自己的过去还是有被剥落的那一天。
年前组织体检，白落直接拒绝，安沉一年一度都给她安排，比公司的细致许多，但祁巷乔以为她是怕麻烦，拉着她语重心长的说：“小白，你别以为年轻身体就没毛病，这体检必须得查。”
白落无奈只得道：“好吧。”
她哪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体检，到让她见到了多年的故人。
这天体检，白落该查的全查完了，可看到妇科，还是迟疑了许久，她倒不是怕自己再遭受同情，而且怕医生惊讶。
反正是公司体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白落偷偷摸摸地想离开，谁想到祁巷乔适时叫住了她：“白落，你快来排队啊。”
白落拒绝的干脆：“祁总，这个我就不查了。”
“就做个b超。”
“那郑陆...”白落刚想说郑陆怎么不检查，只见她已经从科室走了出来。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落心道，看来祁巷乔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是板上钉钉了。
她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多大的流言也打不倒她，但她和祁巷乔投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果然一检查，白落就发现医生的脸色由平静到波澜，她反复看了看个人信息，又问了句：“你才25岁！”
“是的。”
“她怎么了？”祁巷乔不解，又很关心，“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白落看了看医生，叹了口气：“大夫，我都知道，没事，我不喜欢孩子。”
祁巷乔道：“大夫，她怎么了？”
大夫皱起眉头：“她的子宫损伤太严重了，根本没办法生孩子了。”
祁巷乔目瞪口呆：“大夫，您不会看错了吧，她才25岁啊。”
大夫摇摇头：“我从医这么多年，很少看见这么年轻就损伤如此严重的，孩子，你这是怎么弄得啊。”
“大夫，我做过两次清宫手术，第二次怀孕的时候还大出血了，不过都没关系，我确实也不想生孩子。”白落面色如常，诸如此类的话她已经说过太多次了，如同背诵的作文一样平静的从嘴里倒出来。
“白落，你...”祁巷乔震惊极了。
白落道：“大夫，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毛病吧。”
大夫翻了翻她的其他记录：“那倒也没有。”
“那就行了，大夫，谢谢你。”白落站起来，拉上衣服：“祁总，我们走吧。”
“什么叫没别的毛病，白落，你....”祁总心中震惊，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落打断。
郑陆提前走了，回去的路上只剩祁巷乔和白落，祁巷乔完全按捺不住，直接拦住了刻意回避的白落，“小白，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年轻...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呀，怎么会这样啊？”
白落道：“祁总，您别担心了，好多年都过去了。”
“小白，这怎么让我不担心，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你......”
“祁总，谁说女人这一辈子都要生孩子，我就不喜欢孩子。”白落不愿再解释，这么多年，伤痕不疼，可伤疤犹在，她可没有揭开伤疤的想法。
祁巷乔张了张嘴，但见白落语气坚决，显然是不想说，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她沉默片刻，想故作镇静，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白落这样好的人，怎么会遭受这种痛苦，祁巷乔心中告诫自己这是人家的私事，可思绪就如同飞虫般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根本不能停歇。
她强忍着，却忍不住：“小白，这是谁干的？”
白落没有回答。
祁巷乔见她不回答，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个想法：“不会跟你老公有关吧。”
白落看了祁巷乔一眼：“祁总，您别问了。”
“是不是你老公虐待你！”祁巷乔突然有些恼怒，大胆猜测起来。
白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祁巷乔见到她这个样子，却是笃定猜测：“小白，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你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祁总，我没什么可说的，这是我的私事。”白落再次拒绝。
祁巷乔突然警觉起来，她觉得白落绝对是受到了伤害，难道真的是她丈夫，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谁知道是不是人面兽心，她和白落同事一场，不能任由这么一个好姑娘落入魔爪。
“不说......不说我就报警，你受过这么重的伤，我不信是不小心。”
白落抿了抿嘴：“姐，过去好多年了，我不想再说。”
祁巷乔偏偏不依，打开手机竟然真的报了警，白落反而哭笑不得，她不能说是女人的第六感太准，还是祁巷乔多管闲事。
但有警情必出警，警察很快就来了，一看她们这种情况，直接带回警局。
祁巷乔不怕麻烦，她就是怕白落是真的隐忍不发，她必须帮助她啊。
谁想到了警局，白落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老熟人，“王警官？”
王警官听见有人唤她，一回头，眼中露出惊讶：“白落？”
白落站起身：“王警官，好久不见。”
王警官走过来，十分意外：“白落，我可记得我们的约定是再也不见面了。”
白落苦笑着来龙去脉一说，王警官对祁巷乔说：“领导，您可真是关心下属。”
祁巷乔还想问，但王警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白落叫了出去，留祁巷乔一人在休息室“喝茶”。
“王警官，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丫头，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美啊。”
“谢谢王警官关心啦。”
王警官瞟了休息室一眼，顿了顿，是疑问又是肯定：“丫头，你走出来了。”
白落面色如常：“王警官，这么多年，谢谢您还惦记着我。”
“你和你男朋友呢？”
白落把手一伸：“结婚了呗。”
祁巷乔坐在休息室半个小时，叹了口气，自己的疯狂行为还得自己收场，她对一旁写笔录的女警官道歉：“给您添麻烦了，我就是一时冲动。”
女警官道：“没事，白落也是可怜人。”
“啊，你认识她？”祁巷乔好奇。
“她啊，是之前一个案子的受害者，当时在警局轰动一时。”女警官下意识的开口，却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应该透露。
“什么案子？”
女警官抿了抿嘴，闭口不想说。
“您告诉我吧。”祁巷乔央求。
“唉，都是作孽啊，是恶性伤害事件...”女警官说了几句，一时间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显得颇为惆怅。
“什么意思？”
女警官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太可怜了，当时被人打的遍体鳞伤还受尽折磨...”女警官显然是当年案子的见证者，心中酸楚竟然双眼含泪。
祁巷乔见女警官竟眼圈泛红，心中完全明白了，这不是她的失态，而是当年的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至今不能忘怀。
“难道是...”祁巷乔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女警官点点头，抽了张面纸：“好多事情不如让它尘封在记忆里吧，我只能告诉你法律虽迟却不会消失，坏人都受到惩处了。”
祁巷乔一阵恍惚，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事情，她声音极其颤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这个漂亮大方的白落竟然会经历过这么惨痛的过往，她得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啊。
女警官顿了顿：“您是她领导吧，对她好些，她真的很不容易。”
静悄悄的休息室，好像不是警察和报案人，而是两个女人在为另一个女人难过，祁巷乔突然心中一酸，怔怔留下泪来。
白落笑着推开门：“祁总，都是误会，我跟王警官说开了，咱们走吧。”她话音未落，一看祁巷乔的表情，顿了顿，“你都知道了。”
祁巷乔站起身，越过她往外走，白落和王警官一句话道别，急忙追过去。
“祁总。”
“祁总，等等我。”
“姐，您别难过了。”
祁巷乔转过身，泪眼婆娑：“孩子，我是为你难过啊，你怎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啊！”
白落摇摇头：“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挺好的嘛。”
“白落，你真的...”祁巷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啜泣。
白落站在警局门口，突然想起几年年前的自己，感觉人生已经到了尽头，幸亏有王警官这样的好人，才不至于让自己不能自拔。
祁巷乔看着白落，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以前总觉得生活太过平淡，可白落那跌宕起伏的经历却留下了难以自愈的伤口。
让她这一辈子，都抹不平。
这么多年，白落没什么长进，就是心格外强大，她能看出祁巷乔对她的同情和怜悯，但她也不愿再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面，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白落想放过自己了。
安沉对她不错，她心里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