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远方:徐海和诗词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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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儿时记忆之六·磨炼篇

父亲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从县城流浪到鲁丹街附近做“长工”。新中国成立以后才娶妻生子。

姐弟五人,我是长子,也是父母的掌上珠。从记事时起,就感觉到父母对我有一种特别的爱:既在生活上照顾有加,甚至经常享受特殊待遇;又在成长上放任磨炼,一视同仁,甚至更加严格。

(一)

彼时,国家规定七周岁以上方可入学读书。我五岁刚过,父亲就让二姐领着我虚报岁数去上学。当年赶上学制改革,小学六年制缩短为五年制,一年级下学期就开始学乘除法。我一头雾水,只能留级。

父亲完全不在意我在学校丢不丢脸,说留级没关系,早一年进校见识见识,磨炼一下也是好的。

可以说,我不能算是个好学生,刚上学就留级。

小时候很淘气,不时会逃学。被父亲知道后,总是要挨打的,并且还得在毛主席像前罚跪许久。

有一次,或许是因连续逃课,父亲把我打得很厉害,母亲都跟父亲急了,拦着不让打也不行。直到同在老屋居住的邻家老奶奶出面劝阻才住手。

我很伤心,跑到外面躲进柴禾堆里,他们找了半宿也没找到我,急得不行。这一回合,我跟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应该算是“打了个平手”。

小学没上完,“文革”来了,学校停课闹革命。同学们都戴起红袖章,上街甚至去城里游行。父亲不让,说那是国家和大人的事。于是找来毛主席诗词单行本,要我通读通背。

那时,读别的书会被人扣上“反动派帽子”。读毛主席诗词自然没人敢有异议。我因此,对那个红色软皮的单行本中的毛主席诗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父亲很早就不满足于我上学读书。他不顾自己下田种地百般辛苦,硬是经常晚上抓我学习,还经常逼着我跟他学打算盘。不仅要熟背珠算口诀,无数次练习操作珠算键盘,还苛刻地要求我,必须学习熟中生巧,结合心算练珠算。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长大后我居然学了会计专业,入了财会行业,做了大半辈子的财务管理工作。

(二)

虽然父母在生活上对我呵护有加,即便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也压根儿没让我饿着冻着。但对我始终采取“放养”模式,该干的活没有少,该受的累不能跑。

大概从十岁左右开始,我就参加“自留地”种菜除草等户外劳动,并不日协助父亲拉独轮车,去西边波阳县的大山里买茶油饼子,再推到乐平县城挨家挨户叫卖。天不亮起床,摸黑才到家,常常累得发晕,困得直想就地躺下睡会儿。

寒暑假及周末,去波阳那边的大山里砍柴,也是少年时经常做的事。

一大早,约上几个伙伴,拿着柴刀和扁担便往山里走。步行几十里崎岖山路到达目的地,已近中午。选较干的柴禾,迅速将其砍下收集好。

然后一分为二,用自带的麻绳子将其捆绑严实,再用带铁尖头的扁担,先从捆绳下方插入一个柴捆中。然后,把扁担连同那个柴捆子一起扛起来,将扁担的另一头从同样的位置,插入另一个柴捆子之中。

待两个柴捆子分别置于扁担的两端后,再将扁担置于自己肩上,将柴禾挑起便下山往回走。行进过程中累了,就将两捆柴禾稳妥地自行立在地上稍事休息。

每次进山砍柴,都只能吃点干粮,喝几口山泉水。挑几十斤的担子,走几十里山路,早出晚归,一天下来,通常都会累得筋疲力尽。

没有办法。彼时,生产队自己山上的柴禾,生长的速度实在是满足不了各家各户烧火做饭的消耗需求,因此再苦再累也得去远山砍柴。

某一天,我照常外出砍柴。不料在下山途中,突发腹痛。坚持挑柴下山后走不多远,腹痛愈发严重,疼痛难忍。在同伴的劝说下,不得已丢下柴禾忍着疼痛空手折返。

到家后,腹痛愈发厉害,真被折磨得满床打滚,生不如死。后来,喝了几次黑乎乎的汤药,总算慢慢地不痛了。

谢天谢地,那滋味,现在想起来都害怕。不清楚究竟是啥毛病,所幸之后也没有再犯过。

(三)

少儿时,我身材修长,身子骨单薄。但这并没有影响我,像其他同伴一样玩耍运动。不论是跋山涉水,还是“弄刀舞枪”;无论是打乒乓球,还是打篮球,都是如此。

集体运动中,也曾有相互擦碰小伤发生。最严重的一次是在篮球场上。

那天,一个身高体壮的大男孩,将一个刚刚买来的,充气充得像石头一样硬的篮球,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我的侧后方不远处,使劲地砸在了我的头上。顷刻间,我的大脑一片茫然,失去了记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球场,怎么回家的。回到家以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自己手指上因不日前割水稻受伤而留下的伤口,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父母很是慌张,找人了解情况后带我去多处寻医问药。我自己不知道躺了多久,不知道失忆了多久(很久以后听三妹说,得有一周多)。清醒以后,囿于当时各方面条件限制,没有做进一步的检查治疗。

对此,我把它归入少儿时期的三大生命危机之一,是除两次生物学上的生命危机之外的,仅有的一次精神学上的生命危机。

之后的许多年,尤其是年过半百之后,常想,如果没有这次精神学上的生命危机,如果我的大脑没有受到那次创伤,自己或许会比现今的我聪明许多,或许事业发展会更好,或许人生之路会更加宽广。

但是,同时又想,假如我没能渡过那次生命危机,今天的我是怎么样的?还有没有这个我?一个忘却了过去,又不能记住现在,没有了记忆的我,又何其是我!

少儿无畏,青春无悔。那些调皮捣蛋也罢,那些磨炼磨难也罢,都是人生的宝贵财富。感谢它们,给我的人生添姿加彩。

写到这里,特赋诗一首,作为《儿时记忆》系列文章的结束语。

【山河不改我依旧】

儿时记忆今日书,千纸万字难尽诉。

欢喜绵年父母苦,生死几度朝阳哭。

山间渔仔走天下,村中顽儿写春秋。

且将祝福寄故里,山河不改我依旧。

2020年5月7日写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