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卧薪尝胆的母亲
刘旖旎连续几天夜里，做着同一个悲伤又愧疚的梦，但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记不清了。
梦中的自己正在怀着小小，醒来的时候，枕巾湿了一片，浑身疲惫不堪，有时候仍在控制不住的抽泣着。
刘旖旎想起怀着小小的那个时候，每天的心情都要差到极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有时候仅仅喝一口水都会吐，吃块口香糖都会吐到黄色胆汁。
从怀孕开始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嫌弃着肚子里的孩子。
早上不是被邱晓晨的烟味呛醒，就是被邱晓晨的咳嗽声吵醒。
她睁开眼睛，拧着眉毛，瞪着他的后背，好像咳嗽会传染一样，她也开始咳，而且咳着咳着就开始干呕。
她挣扎着起身，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卫生间上厕所，就连刷刷牙也要干呕。
全部收拾妥当之后，她和大女儿一起出门，送一一去上学之后，她紧接着跟随人流挤上公交车，就算你穿着孕妇装，也不会逃离被挤的命运。
到站下车之后又是一阵恶心，她站在车站，吹吹风，勉强能坚持走到鑫达证券的楼下。
紧接着来到充斥着各种味道的办公室，她只能站在窗前伸出头去呼吸，所有的肉包子，韭菜盒子，煎饼果子的味道，她只会想吐。
她还要在上班期间不停的跟各种人讲话，讲的口干舌燥需要不停的喝水，然后不停的跟客户道歉要去上厕所，又要不停的站在洗手池前面干呕。
终于熬到晚上下班，接完孩子回到家里，还要强忍着油烟味，烟味，做晚饭，那时候的邱晓晨还会经常回家，但除了打游戏，骂人添堵，基本没什么用处。
还好邱诺一学习成绩不错，也不用她怎么去辅导写作业，上了小学就报了托管班，基本上放学在那里，作业就写完了！
终于熬到洗澡睡觉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躺着都难受，就没有一个让她舒适的姿势。
被她翻身吵醒的邱晓晨，眯着眼睛骂骂咧咧，她有时候不搭理他，有时候就会一脚踹他屁股上，将他踹飞出去。
接着又是他的谩骂，她已经听习惯了，也不怎么回嘴，有时候急眼了就会跟邱晓晨说，再骂明天就去打胎，次次好使，邱晓晨会马上闭嘴。
她最后终于困的熬不住了，也就慢慢的睡着了，但也就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要起来上厕所，越到后期起夜越频繁。
她整个孕期都在遭罪，记忆里最多的画面除了呕吐就是上厕所排尿，还有邱晓晨越来越不耐烦的嘴脸和刺耳的谩骂。
有的时候半夜从厕所里回来，看着熟睡的邱晓晨，真的想把针线盒拿出来，把他的那张臭嘴缝死，然后把他撅折了扔楼下去！
刘旖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轻轻的翻了个身，帮女儿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关上门，在包里翻出一包烟，又找出外套里的打火机，是她从小小葬礼的那个饭店的前台里拿的。
她来到厨房，打开一扇窗户，点着一根烟，猛吸了几口，红肿沙哑的嗓子还没有好，就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鼻涕眼泪也都流了出来。
她赶紧抽了几张厨房用纸，擦了擦脸，将手肘放在窗台上，然后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有一颗在冲她闪耀着。
刘旖旎开始对着空气，用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小小，是你吗？妈妈的小宝贝，你终于到达你的极乐世界了吗?你在那里没有妈妈陪在你的身边，你还习惯吗?
有时候妈妈还挺羡慕你的呢，可以每天都无忧无虑，每天吃着香甜可口的棒棒糖，在最好的年纪离开痛苦的人世间。
或许不用感受妈妈人生中的悲伤，是你最好的命运了吧，可是妈妈对不起你，从知道你在妈妈的肚子里的时候，妈妈就有些嫌弃你的到来，你在妈妈肚子里是不是就感受到了妈妈的不耐烦呢？
所以你生下来就那么的懂事，知道怎么哄姐姐开心，知道怎么让妈妈高兴，你是那么的乖巧听话，小小的年纪就能理解妈妈的辛苦。
妈妈是真心的觉得愧疚，既然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好好的照顾你，让你那么小就离开了妈妈，妈妈也痛恨你的爸爸，但又能如何呢？
明知道他是一个人渣，但至始至终也没有下定决心离开他，要是妈妈早一点带你和姐姐远离他，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呢？
你也不要怪爸爸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不希望你出事的，他只是有些自私，只想着他自己。
小小，不要担心妈妈好吗？妈妈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好多呢，妈妈会好好带着姐姐，妈妈会活得精彩，等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好吗?”
刘旖旎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继续看着静谧的夜晚，满天保持沉默却偶尔闪耀的繁星。
突然，她听见卫生间马桶的声音，下意识马上将烟头在窗台的墙角拧了拧，熄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
她走出厨房，便看见上完厕所，迷迷糊糊走回卧室的女儿。
她来到卫生间，重新刷了刷牙，洗了洗疲惫且满是泪痕的脸，又换了一身衣服，轻轻的走回卧室。
她躺在女儿身边，轻轻的搂着她，闻着女儿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心里想着：“妈妈还有你，你一定不要有事，小小会保佑我们的！”
刘旖旎大清早送一一去学校之后，背着包，赶紧跑进地铁站。
早上8点，她准时出现在梦想大厦1008室，致远律师事务所。
但她发现只有胡冰卿和吕爱莎两个人在。
“二姐。”
“旎旎，你来了！”胡冰卿走过去抱了抱她瘦小的身体，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走进胡冰卿的办公室。
“二姐，我是不是来早了？”
“嗯，正常律所是八点半到九点上班，弹性时间。
我先给你讲一下律所的基本情况，就目前而言，致远只有我一个主任，光杆司令。li
吕爱莎，就是刚才那个女孩是我的助理，也是实习律师。
她是我的导师的学生，今年刚毕业，已经通过法考，但目前不能独立办案。
然后就是可以独立办案的律师，就像你之前见到过的那个江南，他已经完成实习期了。
之前致远很大，律师也很多，但是由于李婷婷坠楼又闹的沸沸扬扬，估计原来的律师都会跟着高新投靠诚志了。
今天我们约定好了看看能来几个吧，但我也不报太大的希望。
目前就需要招兵买马了，旎旎，你先负责招聘吧，等一下我给你一个招聘网站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爱莎会把我要求的招聘条件给到你，你按照招聘网站的指导，把招聘职位发到网站就可以了。
然后等你收到一定数量的简历，就需要你打电话通知面试人员来面试，最后我们再来决定新的员工。
旎旎，你不要觉得难，我是请你过来帮助我的，我也是头一次自己独立来管这些事情，以前我只管办案的，我们一起学习吧！
走吧，我陪你去选一个你喜欢的位置，谢谢你，旎旎，能过来帮我，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二姐，是我感谢你，帮我的太多了！”
两个人来到外面的办公区域，刘旖旎选了一个离茶水间最近的位置。
她坐好之后，那个叫吕爱莎的女孩把一个文件夹拿给她，上面夹着一张名片。
她开始了她的工作，全新的，她把自己的包放在办公桌子的右侧，打开电脑，然后拿起电话打给招聘公司的负责人。
联系完毕之后，她抬头看见律所的玻璃大门，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十多个人。
她看见胡冰卿一脸的感慨万千，她们一起走进会议室。
刘旖旎在那位负责人的指导之下，把致远律师事务所的招聘条件填好，全部发布出去。
然后她来到茶水间，找到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又回到座位上，又开始浏览简历。
胡冰卿跟一群人开过会之后，大家一起走出会议室，每个人表情都很开心，自己找到满意的座位坐好。
“感谢大家对我胡冰卿的信任，我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是讨人喜欢的，但我请你们相信你们的选择，有了大家的齐心协力，我相信致远会越走越远。谢谢大家！”
胡冰卿深深的向每一个人鞠了一躬。
这是刘旖旎认识胡冰卿以来，第一次看见胡冰卿在别人的面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刘旖旎看着胡冰卿转身走进办公室，那个叫吕爱莎的助理朝着她走过来，她马上站了起来。
“旎旎姐，二审开庭的时间已经定好了，在下周五的上午，到时候别忘了一早上直接去法院。”
“好的，谢谢爱莎！”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定的外卖，刘旖旎也定了一份。
吃完午饭，有的律师有案子就直接走了，有的律师也出去见客户了，还剩下几个人在整理的自己的办公桌子上的东西。
胡冰卿和吕爱莎也要一起出去了。
“旎旎，估计一会儿大家都会不在，前台我还没有招聘上来，只能麻烦你先兼职一下，我得很晚才能回来，你有事就先走，没有事情就到五点就可以。”
“好的，主任！”
吕爱莎教她怎么打开报警器，怎么锁上律所的大门，然后两个人就走出了律所。
最后办公室只剩下一个很年轻的女孩，那个女孩拿着几本书走到她面前。
“旎旎姐，我叫李晓丽，你叫我丽丽就行，我也是才来律所的，去年刚刚成为授薪律师，也没有什么案源，相较于其他人来说比较闲。
主任说了，让我多多帮助你，这几本书你拿回去看一下，是我之前学习的材料，你可以先看看，等回头出了明年的新教材，你再买新的看吧！”
“谢谢你，李律师！”
“不用客气的，旎旎姐。”
刘旖旎坐在座位上，打开那几本书，看了有十分钟就开始犯困，而且跟她二十年前上大学学的课程完全不同，其实说实话，她已经不记得上大学都学了什么，只记得科目名。
她在网上搜寻着各种关于司法考试的信息，在打印室拿了一张纸，记录着在网上查到的资料。
李律师有事情跟她打了个招呼也先走了，整个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一个法律门外汉（女）刘旖旎。
刘旖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五点钟了，她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讲那本学习资料也放进包里。
她走到大门口，关上所有的灯，打开报警器，关上玻璃大门，然后走进了电梯间。
跟她一起下班的都是在梦想大厦办公的人们，形形色色，各行各业，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下班的兴奋，也都带着工作一天的疲惫。
她随着人群走出梦想大厦，走进人行路，又排着队走进地铁，在排着队挤进车厢。
她需要好久才下车，随意找了一个车厢的犄角站着，她掏出那本法学资料，随意地翻看着，上面还有李律师的笔记。
她看着看着慢慢的觉得有些熟悉了，但还是有很多看不懂，理解不了的东西。
人越来越多，她连把书打开的空间都没有了，脸紧紧的贴着书，只好把书重新放在包里，甚至连包都得拿在手里。
她头一次感受到下班高峰时期拥挤的地铁，晃晃悠悠四十分钟，终于到站了，她怕一一在托管等的太着急，她开始跑了起来。
她一出地铁口就听见了女儿的喊声。
“妈妈！”
“哎，一一，不好意思，妈妈是不是太晚了！”
“没事的，妈妈，以后我就在地铁站口等你。”
“行吗？你自己走过来会不会害怕？”
“妈妈，我不害怕的。回家吧，我饿了！”
“好的。”
刘旖旎握着女儿软软的小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回到公寓。
女儿睡觉之后，她把那本书又拿了出来，她坐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在女儿的笔筒里找了几只笔，又找了一个演算本，认真的看起书来！
手机的震动声音一下子把趴在茶几上睡着的刘旖旎吵醒，她伸手擦了一下口水，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居然是个短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下周三早上八点，民政局见，邱晓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