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会再见的
楼亭立的眼中有着强装的坚强，也有着难掩的期待。这种期待是易碎的，有着玻璃般的剔透。
莫柔蔷不忍打碎这种剔透。
她对着他的眼坚定地说：“对。可你们身处的环境总会让你们以为自己学不好数学，也不会给你们机会学习数学，你能战胜旁人的偏见，也能突破阻碍得到学习的机会，这样的聪明和执著已经很厉害啦。若你能有更好的机会，肯定还会更厉害的！”
楼亭立浑身一震，垂着的眼睁大了看着莫柔蔷：“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厉害吗？你真的觉得我还能更厉害吗？”
莫柔蔷微微笑着，在楼亭立的目光中站起了身，缓缓走近他：“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女男有别，你已经厉害到让我想抱抱你啦。”
话音刚落，楼亭立的身体比他先反应过来，已经扑到了莫柔蔷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这……”
“没关系，抱一会儿也没关系。我现在是楼亭立，是个女孩儿，所以我可以抱着你。”
楼亭立闭着眼，埋首在莫柔蔷的身前。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女孩子温软的肉体，软到他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温得他从心底里发着烫。
她可能还没有用她那新进的澡剂，身上的味道并不十分独特，反而是分明的蔷薇味，像她的名字一般，也像她一般。
他的脑子里跑过了很多场景，有他偷偷拿着姐姐的书学习时紧张蜷缩的手指，有他被爸爸发现责骂时死犟着的眼神，还有他偷了姐姐身份后进入这个房间前的深呼吸。
没有人理解他身为一个男子为什么会想要学习数学，也没有人相信他能学习好数学。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原来已经学得很厉害了。可抱着他的这个女孩儿，他说了，他很厉害，身为男子的楼亭风，很厉害。
楼亭风沉浸在这个柔软的拥抱中，却感觉自己过快地被推开了。
他不满足地伸长手臂，却被莫柔蔷握住了手腕。
她用另一只手指着他的胸前：“你不冷吗？我身上都被你沾湿了呢。”
对啊，他之前被莫柔蔷泼了满怀的茶水，可他为什么不觉得冷呢？反而觉得她的拥抱温暖得让人留念。
他突然觉得自己被茶水污染了的衬衫前襟好不雅，被她看着有些难堪。不自觉地，他捏住了自己的衬衫前襟，不想让她看见白衬衫上显眼的污黄茶渍。
那白衬衫本是宽松的，被楼亭风一捏，便显出了包裹着的身形，还隐隐透着肉色。
楼亭风生得秀气温雅，身形也长得苗条，被白衬衫裹着的上半身线条窈窕动人，那抹肉色就像浸出一般，虽只是若隐若现着，反而勾人。
莫柔蔷别过眼：“我让莱恩给你找一件没穿过的衣服。”
“不用了，它，它就快干了。”
莫柔蔷依然别着眼，伸手指了指示意楼亭风看看自己。楼亭风猛然红了脸。
“没事，干了就好，干了我就、就松手了。”
“你若觉得尴尬，随你。是我做得不好，想要你承认自己的身份，就做得过了些。”
楼亭风早就为了自己之前是多么生气了，反而淡笑着：“你是怎么发现我是男生的呢？”
“还挺明显的。虽然你喉结不显，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但我就是知道。很早之前我就有些察觉到了，然后又给了自己一段时间观察你，自然就能肯定了。”
楼亭风又红了脸：“你还观察我呢。”要想验证他是个男生，想必她观察得特别仔细。
一想到她会看他的盆骨，看他比大部分女生更瘦削的胸，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之前没说，是觉得你男扮女装定有你的用意，也就更有拆穿你。现在我点破你，是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不想知道最后一次让人是被你欺骗的状态。而且，我觉得你也需要知道，或许你能瞒我一时，却难以瞒我们长久，以后你若还想这样，就需要再谨慎一点。”
楼亭风几度启唇，却又默默咽下。他觉得他想说的话似乎很多，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只简单道：“我不会再这样了。谢谢你。”
莫柔蔷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今天的教学结束时间已经到了，我让莱恩送你离开。”
“可今天我还没……”
“我们今天已经好好告别过了，这就是今天的收获。”莫柔蔷微笑着打断他，楼亭风闭上了嘴。
“披上吧，总归是个男子，让人看见不好。这是我的外套，对我来说大了些，穿不了，就没穿过。”
“谢谢。”楼亭风讷讷地穿上莫柔蔷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没有他刚刚闻过的蔷薇香。
门口已经传来了敲门声，他知道，莱恩就在外面等着。
可他突然有些不舍。
他教了莫柔蔷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聪敏，雅正，待他既亲和又尊重，是个很好的学生。可他才知道，原来她早知道他是个男子，却依然敬重他，依然会对他温柔地笑，依然会认真地听他讲题。
她待他，和别的女子待他，那般不同。
他明白了他为什么那般不舍。
莫柔蔷依然没有站起身送他，就好像这次分别和以往并无不同。可她说了，这是最后一见了。
怎么可能？
他俯下身，呵气般吐着字：“我是楼亭立的二弟楼亭风，云藤成学男部教育系二年级生。我们会再见的。”
莫柔蔷站起身，给他施了一个淑女礼。
门外的莱恩又敲了敲门，他知道，他该走了。
没关系，莫柔蔷考学在即，哪怕他今天被辞退了，用不了多久也能再见面的。
幸好她考的是平校。幸好他就在最好的平校里。
等等，她早知他在平校里读书，难道她……难道她是因为他……
楼亭风心跳如鼓，却又忍不住雀跃。
莱恩奇怪地看了楼亭风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自然认得楼亭风身上的衣服，可他也知道，女男有别，除非和蔷蔷有关且有必要，他不会主动和女子搭话。
更何况，女子和女子之间亲密些总是正常的。
可这个数学家教的脸为什么这般红？
就好像、好像是被爱意宠过一般。
莱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