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工作方式
秦可深做了一会儿方案，总是定不下心来，一会儿想那笔钱的事，一会儿又想秦父生病之事，再想及自己手上这方案，小赵老板越来越难伺候了，这方案改了好几次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嘴里老说要创意，创意，以前大老板还在公司管事时哪来这么多要求？
他看了易丁浅一眼，她坐在那儿也没动手，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她也在设计华东区的版块，为了不相互影响，说好了在家里不说单位上的事。
她倒是好，这几个月在会议上经常被老板点名称赞她有创新。
小赵老板是大老板的儿子，刚从海外归来，带来不少稀奇古怪的点子，在他手下做事比大老板手下难适应多了，有时候真是无所适从，听不懂他到底要什么东西。
钱没到财，职位还是要紧的，他终于忍不住问：“阿浅，你做的华东区方案，是按照什么来的？小赵老板到底有什么要求？”
易丁浅正为发生的事左思右想，被他一问，没反应过来，“方案，什么方案？”
“最新的版面设计，华汇公司的那个。”
“哦，我还没想好，不急，想好了再做。”易丁浅此时最不想和他说话，敷衍说。
她做事就是这么疲沓，往往一项任务交待下来，她要等个好几天才做，做了之后有了新点子又改，有时候把前边的全部推翻重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没个成算，这种做事方法在大老板那儿可吃了不少苦头，可小赵老板反而欣赏得很，说有她有创意。
哎，时间就是金钱，这个小赵老板迟早会把大老板创下的基业搞得一团糟，算了，自己只是打工者，这些事轮不到自己关心，反正这些年他在业界积累了不少口碑，东家不打打西家。
他再次想到那笔拆迁款，如果钱真的下来了干什么不好哪还会受小赵老板这种气？
到时候阿浅也辞职当全职太太，过上悠闲的富太太日子，每天只需要指挥保姆干干家务，日子多么美好。
她这种做事方法，效果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确实能给客户带来极大的利益，而且往往不能即时交工，有时会拖个十天半个月，有小赵老板做后台，公司每个人都开始容忍她，连客户都已经习惯了，往往一听是她在设计，无可奈何地先给自己预留个十几天的延期，但他的欣赏和利益挂钩的，等客户忍无可忍投诉她几次看还骂不骂她！
秦可深一想及此，看见在沙发上不知竞争残酷为何物一脸孩子气的易丁浅，娇小的身躯陷在沙发托腮想事，羸弱如柳，有一种带女儿般的烦恼，心里柔软，却忍不住说她：“阿浅，你这样不行的，公司交待下来的事无论怎么难做，都要想办法按时完成，你每次拖那么长时间才交设计，久而久之，会把自己的名声搞坏的。”
易丁浅认为自己工作得心应手，满不在乎地说：“不要紧，我跟老林说了，他说无论多长都等我。”
“老林？上次他还没得到教训？还会等你？”秦可深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老林上次那个新项目给了易丁浅策划设计宣传，在新部门开张前两天她才做好，急得老林打电话来破口大骂，那时大老板当家差点把她炒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此事不了了之，大老板陪了不少小心，老林大人有大量把此事揭过去了？
他怕她难过当时没问，后来事情过去了她也没说。
“对啊。”易丁浅点了点头，没把这当一回事，对他们家的事老觉得心里不安，决定还是问一问，小心翼翼地说：“可深，咱们家这么大，怎么在家里也没给阿姐备一个客房？她回来也好住？大哥怎么忽然要去阿姐公司上班了？”
这个小傻瓜呦，老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对自己的事反而不上心，秦可深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奈，但他容忍易丁浅惯了，知道她有股拗劲儿，如果弄不明白一定不会罢休，耐心地解释，“大哥最近公司不太景气，阿妹公司那销售总监刚好被派往海外，去分管海外业务了，这职位空了出来，爸替大哥说项，让大哥去她公司做这个销售总监，秦良景不答应。”
“大哥以前公司销售的是女性用品吧？良景做小家电，这是跨了行业，难怪阿姐不答应。”易丁浅说。
“什么跨行业？卖衣服和卖家电不一样是卖？秦良景就是看大哥不顺眼，打小就这样，咱们什么东西她都要争，球鞋是这样，学位也是这样！”
“学位又是怎么回事？”易丁浅问。
“咱爸买了栋小房子，面积不大，刚好一中就在旁边，按户口派学位一户一位进到一中，应该我去的，她倒好抢着去了，六年才轮到一个学位，她去了我怎么办？就因为这样我才能没考到好高中，上不了好大学！”
“可，可，她比你大一岁啊，她先上学的……”易丁浅结巴着说，学位当然得按谁先读书谁先得了。
“咱爸当年就要她让出来给我，她上一个差一点的得了反正她成绩好，那个名额第二年就可以给我了，可她不让，又说要到投诉到学校去居委会去说爸不让她上学，妨碍九年义务教育！妈也不帮我说话，最后还是她去了一中，我只能上三中！”易丁浅咬着牙说，“她成绩本来就好，上一个差一点的学校也能考上，我如果上了好学校成绩提上去了，咱家就有两个重点大学的了！”
“哦？”易丁浅拉长了声音没出声，原来秦良景成绩比他好得多啊！正常父母当然得着力陪养成绩好有出息的，哪有扶一摊烂泥上墙的道理？他这逻辑也奇怪，难道他上了好学校成绩一定会好？她那公公的行事简直匪夷所思，居然要成绩好的秦良景去上普通中学，要成绩一般的秦可深上重点？
“最后怎么解决的？”易丁浅说。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被学校的人知道了，校长亲自到咱家跟爸说如果那名额不给她就做废！说咱爸是在钻政策的漏洞，咱爸不得已只好同意。”
“阿姐在学校成绩很好吧？”易丁浅慢吞吞地说。
重点学校要抢好资源，好学生，关乎到升学率等问题，谁愿意用差的换好的？
“对啊，她在学校就威风了，成绩常年年级第一，运动也好，老师喜欢她不得了，还说她以后是清华北大的苗子呢！”秦可深愤愤地说。
“哦……”易丁浅再哦一声，难怪惊动了校长，这么出色的学生谁能掩盖其光芒？虽然是她的父亲，秦父也不能只手遮天！还真是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强大，谁也不能奈何得了她！何况家里还有秦母在其后默默为她筹划？
秦可深说得兴起，叹着气说：“那时咱们家经济条件不好，你是不知道啊，那时候啊我长得瘦长瘦长的，小名豆芽菜，三兄弟一走出去别人都说是三根豆芽，跟难民营出来差不多，咱爸宁愿自己不吃也给我们三兄弟改善伙食，既使借钱也给我们买肉吃，要不哪像像现在这样？”
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挺有自信，公公这一点做得倒挺有远见，孩子小时候吃不好确实会影响以后的发育，慢着，她忽然间从他的言辞之中又发现了漏洞，不由问：“你们三兄弟？咱爸经常想办法给你们改善伙食？那阿姐呢？”
“她怪着呢，不喜欢吃肉，从小喜欢吃菜，她啊，从小就和我们不一样！”秦可深满不在乎地说。
“她从什么时候不喜欢的？”易丁浅问得心惊胆颤，心说秦良景平时吃饭也见她有什么忌口，怎么小时候就不喜欢了？
“谁知道她？她怪得很，很小的时候还吃的。”他拿手比了一下高矮，易丁浅目测大约五六岁的样子，“我记得小时候吧，咱爸弄了好大个猪腿回家，煮熟了给我们三兄弟吃，阿妹那一日回来迟了，发现了我们吃剩下的骨头，后来再也不吃肉了，说看了都腻得慌，你看，她古怪吧？买文具也是，我们要什么，她也要什么，差一点都不成，爸哪来的那么多钱？一点也不为家里着想，心没放在家里，难怪人都说女生外向。”
易丁浅看着他，他语调还是那么温和，一脸的理所当然，她难以想像公公从小给他灌输了什么？他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女人天生就该为家里牺牲？
“那咱妈呢？”易丁浅小心地问。
“哎，阿妹有妈的一半替家里着想就行了，咱妈什么都替咱爸想得妥妥贴贴的，什么都紧着咱爸，买菜做饭做咱爸最喜欢吃的，买衣服替咱爸买最好的，烟也抽最好的，说男人在外应酬，面子最重要，咱爸对妈也好，他脾气不好，但从不对咱妈动手，我小时候都被爸打过，发起脾气来也最多只是砸东西而已，舍不得动咱妈一根手指。”秦可深动情地看着她说。
易丁浅怪怪看他，“爸从不对妈动手？对了，咱妈喜欢吃什么？我下次回去时买了做给她。”
秦可深一愣，眨眼想了想，“这我不大清楚，好像妈什么都能吃。”
一个人哪能没有喜好？回家几次，她就发现秦母喜欢蔬菜，不喜欢吃鱼，和秦父完全不同，鱼类食物她几乎从没动过筷子。
秦可深有一双好看的眼睛，通透无比，没染半点风霜，当他温柔地看着你时，会让你感觉被全世界宠着，平日里接触他这般温柔的眼神，易丁浅总有股暖流涌过，偎依过去，静静地靠着，可现如今却莫名厌恶，这双不知世情懵懂无知的眼睛啊，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她不想再问下去了，怕再问下去心里那小小的疙瘩越长越大。
这是他嘴里和睦美好的夫妻关系？只要他爸不动手打他妈就行了？她想反问秦母对秦父这么体贴周到，那秦父呢？有没有像秦母待他一样的回报于她？有没有在她生病时照顾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也想着她？
可易丁浅想起了每次回秦家时一家人吃饭，桌上的菜全是几个男人喜欢吃的，秦良景不喜欢吃葱，可每一样菜都加了葱！而秦可深连秦母的喜好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她的喜好并不重要，秦良景从不回家吃饭，她不喜葱是大哥媳妇说出来的，还好她自己对吃没什么特别需要，如果不然，那一桌子菜上有她喜欢吃的吗？
再想想秦可深，他平日对人确实语调温柔可亲，可他对家上心吗？他不知道女儿什么食物过敏，跟他提了几次他都记不住。家务活儿不到必不得已绝不动手。还好两人工资算可以，请了个钟点工打理家务，如果不然……
他对自己的好只是用嘴温柔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