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突如其来
秦可深一步跨到两位哥哥的小圈子打听起了情况,易丁浅走到两位嫂嫂面前,她们如以往一样,只朝她看了一眼,默默垂下头去。
三兄弟头凑头坐在一起,说得更为详细,兄弟连心,秦可深在大哥面前完全放开了,听着秦可理说明情况,大声嚷着,讶异嗔呲怒,语调中居然能展现那么多的情绪,只是没有半丝同情。
他没有注意到易丁浅在不远的沙发上迷惑不解地朝他看了又看,说得兴起长叹一口气,“我说了吧,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想压我们一头,现在遭报应了吧!”
秦可为附和,“是啊,这下可不得了了,阿妹这是成了寡妇?”
秦可理说:“听说刘磊是做期货亏了本,死之前可欠了不少钱!他们是夫妻,老公欠的钱后面会落到了她头上?”
“活该!大哥,你看看她平时那样儿!这就叫自作虐不可活!还好大哥你没进她那公司!”秦可深说。
秦可理连连点头,庆幸地说:“对,对,三弟你说得对,如果我真把这边的工作辞了,去她哪里,那两头没着落坑死人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不到三天呢,想不到事情完全掉了个头!”
“大哥你运气好啊,躲过了这一劫!”秦可为说。
易丁浅听不下去了,回头扫了眼两位嫂嫂,心说女人是非多,她们不是也像自己老公那样吧?
戚雪见她望过来,却只把桌上的水杯推了过来说:“阿浅你喝点水吧。”
她们不想和她谈这件事,是不是代表她们也不认同自己老公这么对姑姐?但这话她可不好明问,只能暗中观察。
她是外来媳妇,对两位说本地鸟语的嫂嫂交流还是有困难,因老公亲近,她们两人倒是亲密些,如此一想,秦可深和两个哥哥也不太亲厚?或许是年纪相差了十来岁的原因?
秦可深说得兴起,不经意转头看向易丁浅,却见她缩在沙发里面无表情,联想她这几日的表现,脑子灵光一闪,心里那股莫名的兴奋忽然降了下来,像是在自我解释,讪讪地说:“大哥,不是我们不同情良景,只是平日里她做得太过份了是吧?等爸和妈下来咱们还是得商量一下怎么帮她!”
秦可理对他忽然转换口气有点转不过弯来,“帮?怎么帮?还真把拆迁款分她一份?她那儿啊就是个无底洞,塞不满的!”
秦可为说:“对啊三弟,你脑子糊涂了!”
秦可深看着易丁浅说:“咱爸不是说吗,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易丁浅心底说漂亮话又来了,真学得和公公秦富贵一模一样。
隔不了一会儿秦富贵和秦母下来,易丁浅注意到公公精神比医院好多了,没穿软塌塌的病服,换上了一身齐脖子扣得严严实实的中山装,往沙发山岳般坐下,一脸沉重,秦母则眼睛红红的,时不时拭拭眼角,更显瘦小。
见父母如此模样,三兄弟停了争论,互相看看,把脸上的兴奋收了些,也换上沉痛脸色。
秦富贵咳了一声说:“秦良景的情况,让你们半夜下来,大家伙商量个办法,看看怎么帮她度过这个难关。”
易丁浅心说公公见识广,还有些老关系,有他坐镇,很可能真能帮得到良景,但医院的事才发生,公公真会帮她?婆婆看来也乱了方寸,失了往日的从容淡定。
“爸,我可听说了,刘磊欠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您要咱们怎么帮她?”秦可理哀声叹气说,“当然爸,我也不是说不帮,可我们的情况您都清楚的,我那份工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咱们都是普通人,能力有限啊。”
秦可为附和,“是啊爸,现在材料不好做,什么都涨价,我那小店几天不开张一单,她那可是一大笔钱。”
还正是这个道理,易丁浅也茫然了,大家过得都不容易,总不能为了帮良景把所有人都搭进去,只能看秦父能不能找些老关系从司法上帮她?
秦富贵没有出声,似乎在思索。
秦可深说:“爸,还有个情况,当初刘家生意,妈是投了钱进去的,后来刘磊为了感谢咱妈,给了咱妈股份的,虽然不多,妈也算是股东,但刘家如果已经负债,欠的钱那么多,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股东负责?”
易丁浅不懂这些,他想问题细致,倒是直击正中,但现在这情况提这个干什么?他对秦良景有那么憎恨?紧咬着不放?
秦富贵一听,腰杆直了起来,对秦母说:“你去把股份合同拿出来看看。”
秦母摇头,“不会的,我只是纯出资的,每年只拿分红,不参与具体事务,没有相关债务责任,最多以后分红不拿了,老秦,你放心吧。”她停了停说,“良景的那笔钱早还回来了,买这房子花了,股份是她孝敬送的,老秦,你忘了?”
老婆子的解说让秦富贵略微有些尴尬,他自己不得不承认,人越老越离不开老伴,她的话得尽量放在心上,以前儿女们听自己的多一些,但近些年似乎在反转,他们都听老伴的多了些。
而且秦母返聘上班之后,儿子媳妇们也上班,房子大,只有保姆和他,整天在家,心里空落落的,每天只盼着老妻快点下班回来,她回来了,家里才有了人气。
秦母凡事都喜欢占在女儿那边,还藏私房钱给女儿做嫁妆,他不是没有恼怒过,都是一家人,两个人的工资几十年都放在一起,一起协调合用,发挥最大的效果,家里做每一件事每一个投资决定他都得到了老妻的同意,要不然秦家怎么比其它家好了一大截?就是因为他们两夫妻齐心合力,她怎么能私藏钱呢?
可摔了一套茶具之后,他也不敢对秦母怎么样,因为他知道,秦母对他的喜好知根知底,对他的照顾能挠到他的痒处,其细致周到既使请十个保姆也做不到,他离不开秦母……以前他也曾试过其它女人,但哪有秦母这么贴心?他悄悄看了秦母一眼,见她眼睛红红的又不以为然,女儿出事而已,只要不牵连到整个秦家,那是他老刘家的事!这不还有三个儿子挺着呢!
他怪三子小家子气,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小心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提这个干什么?倒显得他也跟着不大方,在众人面前掉价,点头说:“对对,可深,你老想这些干什么?想想怎么帮良景!”
秦可理嚷了起来,“爸,您可别不在意,谁知道刘磊借了些什么钱?我可听说了,高利贷催款可厉害了,三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给找着每天跟踪泼油漆写大字,何况咱们是亲家!”
秦可为开店铺,讲究和气生财,最怕这种事,紧跟着附和,“对对对,爸,这事我也听说了的,妈,你问过良景没有,刘磊到底借了哪些人的钱?”
秦母摇头,“这件事还在立案调查,良景也不知道,不过你们放心,那么大一笔钱,刘磊不会乱借,想必是通过银行账户融资的。”
“妈,这可难说得很,他炒这个,不就像赌博,越输越想翻本,说不定向外边借了钱填窟窿?”秦可理说。
秦可深想说话,看了易丁浅一眼没说,老婆的眼神让他莫名心虚。
秦富贵心里边虽然也像几个儿子一样泛嘀咕,但老妻既然说了,他也不好太附和,毕竟这东西他也一知半解,秦母是管财务的,应该比他清楚,几个媳妇听着,他可不能瞎说让小辈小看,以后什么威信都没有了。
但那件事却不能不提出来打预防针,他思摸着该怎么说,拆迁款不能填了秦良景那个窟窿,可由他提出来是不是太不讲人情了?秦良景情况好他能叫她让,但现在她这样他再提出老伴肯定不会同意!
他可不想成为袖手旁观落井下石的人!
场面一度静了下来,秦可为最是莽撞,心说怎么谁都不提那拆迁款的事?咱爸可别真被妈说服了要拿这钱给秦良景填补,他愣头愣脑地说:“爸,您可别拿拆迁款给秦良景补窟窿,她公司欠的钱是大钱,补不上的!”
秦富贵心说还用得着你提醒?还好你提出来了,不用他来说,但这门面上得应对好了,不能让众人认为他冷心冷肺不帮家里人,他咳了一声说:“那钱还没定下来,定下来拿到手没有个一年半载不行,良景那公司要的是急钱,哎,可惜这钱帮不上她!咱们可能还得另想办法。”
秦母点头说:“良景说了,让我们放心,不会牵扯到秦家的。”
秦富贵说:“看看,你们放心了吧,良景打小就独立,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哪像你们?你们呀!”
三个儿子听了连连认错,“对,对,是我们不好,就她好!”
易丁浅看了眼婆婆,心说她可真懂公公儿子们在想什么,一句话让他们全都放松下来。
这几个秦家人可真让人齿冷,同样姓秦的,良景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们一句关怀都没有,想的只有自己那份利益不被分了去。她再扫了自己老公一眼,当初嫁给他时怎么没觉得他是这种人?对自家姐姐尚且如此,以后如果发生矛盾会怎么对待她?
现在他对她好,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大的矛盾冲突,婚姻新鲜期还没有过,他对良景这么憎恨,全因为小时候那些事,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些不得已发生的小事而已,其中有公公的推波助澜,但他自己心胸不开阔不也是原因之一?他却斤斤计较记了这么多年!舌头牙齿共处一室哪有不嗑碰着的?到时真发生了什么,她不敢想像!
亲密的枕边爱人变成了处处提防的仇人,她想一想都觉毛骨悚然,忙告戒自己别想了,别没事找事杞人忧天。
有了秦母的保证,秦富贵等不再纠结那拆迁款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急,等那笔款子下来,刘家说不定借款解决了,也说不定败了,和他秦家有什么关系?
秦富贵看了眼客厅里的时钟,问秦母,“良景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让她回家商量一下的吗?你给再给她打个电话催催。”
秦母说:“打了,打了好几通了,那边一直占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忙着处理,老秦,你说她这事儿最后到底会怎么样?”
秦富贵自退休后没被秦母这么虚心请教过,听得十分舒服,他沉吟半晌说:“这要看法院的判决了,如果欠款数目太大,可能要拍卖不动产来抵债,还会限制高消费。”
他以往只做过公司的中层领导,管管仓库摆放整洁,员工人事,管得最多的就是夫妻打架闹矛盾,从没参与过高层决策,后来退休了,有了大量的时间每天去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蹭报看,学习不止,眼界大为开阔,这才知道公司高层决策不简单,但如果凭他的才华,如果让他坐上那位置,一定也能做得更好,把公司业务扩大几倍不止,成为世界五百强,而不是像现在,还是个不大不小勉强能混个温饱的企业。
退休之后,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如果当初上班时再努力一点,下班多看书读报,少打麻将,不至于到退休时只是个中层领导,可后悔也没有用了,只有把余热发挥在他奉献了一辈子的秦家,让秦家枝繁叶茂。
还好在单位上混得一般,但副业做得不错,老婆子工资也高,两夫妇凑在一起买房,原只想给三个儿子以后成家立业用的,哪知道房价涨上了天去?他尝到甜头开始业余炒房,老伴也支持,还一不经意买了套学区房,几经转手,钱越滚越多,钱多朋友多,帮了几个后来发达的好友,他们发达之后给他分红,这才能晚年住进这富人聚集小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