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 黑与白

“……”

“好的，莉莉丝。”凉子从善如流，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真没想到，你也到了这座塔里。当时，我还以为……”

“……我记得，当时没有她。”莉莉丝看向桃瑞丝。

“她是顶替你的，我也不太清楚情况。”凉子简要说，“按照那个叫做布莱特的神父的意思，奴隶的人数不能少。”

“嗯……”桃瑞丝点了点头，凉久，轻声道，“其实，我是自愿来的。”

莉莉丝和凉子都惊讶地看向她。

“布莱特神父说，如果要是奴隶的数量不够，恶魔会发怒，会给阿卡迪亚降下灾难。我平时笨手笨脚，其他事情都做不好，如果能为阿卡迪亚做点什么，我会很开心的。只是没想到……刚来就见识到了那种事……我一个人都没有救到……”

因为奴隶人数不够，恶魔就会为阿卡迪亚降下灾难吗？

莉莉丝若有所思。

“但我听说，”凉子轻声细语，“恶魔是能够被杀死的。”她神情坚韧，一双眼睛灼灼有光。“只要杀死它，就能离开这座魔塔。”

“嘘！”莉莉丝慌忙阻止道，“会被它听见！”

凉子点了点头，“我们边走边说，它便不会听见。”她的目光投向莉莉丝脚踝的铃铛，“只要这铃铛在响，它就没有办法靠近我们。”

随着莉莉丝走动，铃铛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之中。

“……你怎么知道？”

在兴奋和心动之后，莉莉丝露出怀疑的神色。

“因为，我便是为了杀它而来的。”

凉子重申道，“其实，我是猎魔人，故意混进来，目的就是杀死它。”

桃瑞丝震惊地睁大眼睛。

“猎魔人……？”

“嗯。我们以杀死恶魔为己任。在我之前来这魔之塔的上一批奴隶，其中，有我的一位前辈。她混进来塔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我这次进塔，也是想找到她。但是……”凉子的语气沉了下去。“她已经死了。就死在这塔中。我估计那一批奴隶都死了。毕竟，我们这次来，除了莉莉丝，没有再见到其他人类。”

“可是……凉子姐姐，或许，那位前辈……还活着呢？”

凉子摇摇头，“我们猎魔人，有独特的魔法，如果彼此活着，使用魔法，就可以在规定的距离中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我试过很多次了，都没有回应。”

莉莉丝蹙起眉。

“上一批奴隶，人数也和我们这一批一致吗？”她想起刚桃瑞丝说，奴隶的数量不够，就会触发恶魔的愤怒，从而降下灾难。

“不。”凉子摇摇头，沉重地说，“上一次，人数是这次的两倍。”

莉莉丝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颤抖。

她想起在接待厅发生的惨案。肢体零落，血流成河。

“所以我这次的任务，一是要杀死恶魔，二是要……将前辈的尸体找到，回海那边的家乡安葬。”

凉子的眼神中流露出压抑着的哀伤。随之，又变得坚定。

“而我若想杀死恶魔，首先必须要找到它的本体。它的本体就在这座塔中，避开逢魔之时，也就是在它沉睡之时，找到它的本体，我便能杀掉它，阻止它再一次又一次地害人，杀戮。”凉子继续道，“不出意外，据我所得的消息，它的本体，还有……前辈的尸体，应该都在这座塔下。但是，一直没有找到能下去的办法。莉莉丝——”

她看进莉莉丝的眼睛。眼睛中充满真挚的祈求。

“虽然我也不明白原因……但恐怕，只有你能够获得这只怪物的信任。我需要你的帮助。”

桃瑞丝沉默地看向凉子和莉莉丝，莉莉丝微微张开口。

“……好。”

但不知为何，竟是心乱如麻。

***

在漆黑的塔中，没有一丝光亮。

但人偶凯瑟琳和阿多尼斯，轻盈地在黑暗中穿梭，并没有一丝迟疑。

它们是主人的造物，对这塔中的每一寸都了然于心。它们不通过眼睛来看这一切，而是通过魔法形成的心脏。

“主人。”

两人走到尽头，对着那庞大纠结成一团的黑影跪下，深深地埋下头颅。

“那些尸体已经处理完毕。”阿多尼斯恭敬的说，“只是，主人，那剩下的两只虫子——今天，我听见它们在密谋伤害您之事。”

凯瑟琳道，“主人，是否要把它们处理掉？”

究竟中再次响起不属于人类的、奇妙的语言，而凯瑟琳和阿多尼斯却似是听懂了。鞠躬恭敬地退下。

“我觉得，主人应该杀了她们。”凯瑟琳和阿多尼斯一边在走廊中行走，一边说道。

“……那个叫凉子的奴隶，确实不简单。”阿多尼斯点点头，“通过试探，我确认她能够使用魔法。那个叫桃瑞丝的，倒是看不清深浅。”

“桃瑞丝，我记得在哪里见过她……总觉得面熟。”

“我也觉得她面熟。我们从降生在这世上，除了这座塔，就只会去阿卡迪亚。所以，她很可能是阿卡迪亚的本地人……”

“本地人，却选择来这座塔里……究竟在哪里见过她呢？”凯瑟琳呢喃着。

“不管如何，既然主人要留着她们的性命，为了主人，我们一定要仔细监督她们。”

阿多尼斯总结道，他的眼睛在烛光中，仿佛镶嵌着两颗蓝色的玻璃珠。

明明是姣若少女的样貌，却冰冷得让人无法接近。“必要之时，便杀了她们。”

***

莉莉丝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睡不着。

自从跟凉子和桃瑞丝交谈之后，复杂的情绪就一直在她的胸口里翻滚。

要说她不憎恨怪物——那是不可能的。

但若说她没有感受到怪物对她的特别，那也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第一次逢魔之时的意外见面，她并没有被怪物杀死——今天，凉子把关于怪物的更多信息告诉了莉莉丝，她才知道，这怪物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弑杀。

——但她却活下来了。

然后，怪物……无论是丰盛的食物，还是华丽的衣物，甚至是……杀戮。

一直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监视她，或者说，照顾她？

她从小就一直飘零……

在希纳的时候，她去给富有的贵族做女仆，却被那老爷……

痛苦的过往记忆再次侵袭而来，莉莉丝攥紧了被单。

她拼了命地逃出来，那老爷的夫人捉了她，不听她解释，震怒之下，将她卖给了米利都的富商……因那富商所买去的奴隶，从来没有活着回来过，听说都死了。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变得麻木起来，忘记那些痛苦，这样才能活下去，而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就像是一块污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在意过她，照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