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帘幽梦
小莲坐在水塘边，四周处于幽暗之中，远处的山谷幽深，好像她生活的世界都隐匿在苍山之中。小莲跟随着一群陌生的人，他们走走停停，衣衫褴褛，头发散落，好像古代来客，来参加一次集会。小莲混入其中，她跟随着他们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中似乎看不到一丝光线，眼前有太多的暗流涌动，小莲在水塘中看到有人们对她笑，也有人对她厌恶，不时地用恶语对她。水塘中的水面上不至有人语，也有飞鸟轻抚水面，树影倒映水中，不如柳先生的小石潭清幽，周围树木稀疏，黄土堆积，周围一片荒凉。
小莲木然地凝视着苍茫的远方，她不知道故乡在何方，亲人去了哪里，人群中没有可以依靠的朋友。人们开始争议眼前窘迫生活的解决问题，都是些乌合之众，如一群雀舌聒噪，许久都没有议出生活的主题。小莲看见有三人向她走近，他们是要攻击她。她有些惧怕，她从水塘边站起来，远处的寒风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刀子划过脸颊。有一位瘦削的青年人，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一双鞋帮开裂的草鞋，落满尘土。他向小莲索要干粮袋，干瘪的唇齿之间，流出很多的污秽言语。其余的二人拖着松垮的身体，他们在向小莲索要他们逝去的明媚生活，他们痛哭流涕。小莲白净的脸上升腾着众多的红云，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秀口一张一合，却无力争辩什么，任凭走近的三人对她谩骂埋怨，她知道这里不属于她，她不该来到他们中间，让他们在她的眼中看到明媚的生活，不堪的过去。但她不知道她应该去向哪里，她的领地在哪里，她只能把心头涌现的无奈和委屈，压下去，压下去，至到走近的人们在她这里找不到答案而愤愤离去。
小莲把目光又投进水塘里，幽深的水塘没有一丝涟漪，沉静地如她不知去向的身世。在这个人群里，人们都觉得她不属于他们这个人群，好像她从他们贫瘠干旱的荒凉之地，正在夺取他们的口粮，抢夺着他们生活的一颗糖，他们拿她当敌人。殊不知她一个女孩子，身体纤弱，双手无力，只有一双想要依靠众人的目光，她没有更多的力量。她只是喜欢这口水塘，它清凉的水面，让她平静，让她忘记饥饿，忘记面前的处境。她看见水里的她，清幽幽浮动的眼神，空洞，无望地在水面穿梭，却始终找不见水底的鱼。
人群中又有躁动，他们大声呵斥，新一轮的争吵开始了。有人将事情的矛头指向小莲，唇枪舌剑向她射来，她开始回击，但很强的力量吐出的语言，在空气中变得轻如棉花，无力地在人们的肩头跳跃。小莲被自己苍白的语言呛得泪眼汪汪。她无力地坐在水塘边，咽下所受的委屈和伤害。
人们在一线光的照耀下，看到了村庄和树木，大家变得欣喜起来，他们离开了水塘。小莲是不愿离开水塘，人群的气流裹挟着她纤弱的身影，飘进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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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塘远去，黄土随北风起落，淹没了小莲坐过，被人凌辱的地方。村庄的白天很短，夜晚很快来临，眼前的一切都置于黑暗之地。
小莲进了一户人家，她好像是这户人家的孩子，但家里的人们似乎不认识她。小莲在方方正正的院子里，寻找她在这个家里留下的记忆。上房的屋后有一个行道，她走进去，她记得这里曾经有一群鸡，它们每天吃很多小莲用水活成的麵麸，她喂养着它们，它们每天会下几个鸡蛋来报答她，她用它们换来每天不一样的生活，是一顿热气腾腾的热汤，或者是一件装着棉花的花衣服，或者是梨花开满院落的下午。
夜晚还没有完全把整个行道铺满，小莲看见一个人站在行道里，黑夜拉长了他的影子，他如一棵高大的树木。她停下了向前走的脚步，他也发现了小莲。他朝小莲走过来，并且叫着小莲的名字，但小莲没有觉得他是熟人，只是与水塘边的人们看她的目光不一样，他没有敌意，还有些惊奇和欣喜。小莲怔怔地看着走过来的他，她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她以前售卖鸡蛋的人，还是屋子里的主人，她疑惑地看着他。天黑了，她没有去处。
她向走过来的人腼腆地笑了笑。他已经站在小莲面前，如黑夜中一棵长高的树，葳蕤得枝干像一把大伞，将小莲遮得严严实实。小莲没有惊慌，她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情地看着她，似乎想把她看穿。他再一次叫着小莲的名字，小莲没有答应，只是看着他。她仔细地辨别着叫她名字的声音。这声音曾经在耳畔响起过，是她在泥泞里喂鸡的时候，还是她爬上山顶看云海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问面前的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哭笑了一下，在黑夜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又叫小莲的名字，如远古时代的一声召唤。小莲看着他，黑夜完全落下来，将他们也变成了黑夜。小莲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有她的名字还在四处飘荡。小莲着急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风吹响了四周树木的枝叶，她看不见他的身影，只看到屋子周围的树木摇晃不定。她有些失望地走出幽暗的行道，来到院子里。
上房有灯盏亮着，她走进去，屋子里有一个大土炕，很多人寄居在这里，有人睡着了，有人坐着做针线活，有人黏着长长的麻线，绕着绳车子一圈一圈转动，一盏油灯不明灯花很长。小莲爬上土炕，土炕上的人们不看她，只看眼前做的事。她找到了容得下自己的地方，钻进一个半旧的草绿色被子里躺下了，昏暗的油灯下，小莲看见树枝的影子在窗格上来回的晃动，她又听见有人在叫着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