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色正浓

夏日最喜夜晚来临，清风徐来，远山如黛，小城便成了我的小城。可行走与灯火处，可远观一片星光。今晚，我们一行人去做客。

我抵达那座小院，中国传统的别院建筑，两层，每一层都有走廊，用玻璃封闭了，地砖灰白色，光滑。靠北的一间屋子窗户很多，看着明亮空阔，适宜喝茶、望月，话天。秦岭看见我，目光有意躲避我。他眼睛不时看向他人，我看了他几眼。我尽量不在他的正面，只把背影对着他，有意避开锋芒，避免彼此不合时宜。

关于坐在哪里，起初，大家有些争议，秦岭很坚决，让大家坐在门口的梨树下。最后，我们一行人坐在院子靠门的梨树下。大家很难相聚，格外兴奋，说笑声，谈话声很高。我谨慎地向周围瞄了一眼，甚怕这杂乱破坏初来时的宁静，不过那份宁静还在。秦岭不停地走来走去，苍白而发黄的面容，说明昨日的悲伤已沉入心底。我挪移着目光，院子里的时光曾经漫长而幽深。一棵梨树，在春天背负了所有的雪花，白茫茫一片，落满这个院子。如今，我坐在它的下面，上面零星地结着果实，青绿而瘦小。

喧哗声此起彼伏，我小心地喝下一碗牛肉汤，秦岭在我身后向来的人们打着招呼，那声音闷闷地，似在深井中飘出。我羡慕地看着对面和秦岭说笑的人，她笑得很好看，正好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的脸庞，笑声更加清脆起来。我试着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对面坐着的林楠，他看起来很开心，同周围的人不停地开玩笑，喝酒，眼角有了一层红云，我加入了说笑。酒让来的同行的人们，看起来很开心，好像每个人正在参加一场久违的聚会。我们活跃的气氛感染了周围的人们，人不时地加进来，让梨树下的热闹高涨起来。

夜晚的幕布已落在院中，几盏灯亮起，人们不时地赶来。酒桌上的热闹依然高涨，我不时地参与其中，目光在院子周围不时扫过，我想还原一些影像，秦岭在其中，又游离其外。这个院子好像不属于他，他在哪里，在田野中，在山坡上，在远处的楼宇间，还是正赶在路中。旁边的小孟拉着我的手，要离去了。我不愿意离开，夜晚的小院有酒，有朋友，还有一棵梨树，树影婆娑，藏着众多的光柱。

离开了，跟着小孟的背影，和好几个人的背影，我恍惚地走出巷子。小孟踩响油门，车子沿着回来的路离开。

到家时，温辉正在洗澡。我窝在沙发上，看着窗户，外面是黑夜，还有一块墙壁。阳台上的植物被灯光照得充满活力。在沙发上窝了半晌，温辉在阳台上晾洗下的衣服，我们没有说话。周围安静地出奇，我说下楼买瓶水。楼下的百货铺门还开着，屋内的光跑出来，洒下一坨黄云。进门买了一瓶格瓦斯，坐在那一坨黄云中，对面吹来的风有些猛，它吹乱了我的头发，我不去管这些凌乱，就只管让风吹着，对面的几棵槐树摇摇晃晃，街道上没有人行走。

夜渐渐深了，对面有一个身影摇晃着走来，好像就要被风吹倒似的。我看着他走，走进百货部，买了一瓶水，坐在我的对面，看清楚了，是林楠，他也认出了我。

我说，他醉了。我给他打车回家。他说，他要和我说话。风吹着，他说着，好像有一肚子的苦水。好长时间不见了，原来他的日子里也有许多的苦要诉说，说着说着他流下了泪，风一直吹，好像并没有因为有人诉苦就停下来。

他说了很久，话说完了。风还在吹，我给他打车，他说不用，他没有醉，他能回家。他起身，看了一眼坐在黄云中的我，一摆手就走了。夜更深了，他的身影不一会就淹没在黑暗中，我努力回忆刚才他是否坐在这里。我又坐了许久，风依然吹，最初到现在叠加的凉进入身体，一丝余温都没有了。

我起身回家，灯光下的街道风还在吹。我背着身上的风回到了家，温辉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