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证

到了案发地，赵老根整个人已经从背对着门侧卧转成了仰卧朝天，想是黄大虎擅自翻动过了。赵老根胸口一把小刀正巧插进胸口，除此之外，身上倒也整整齐齐，唯独脸蛋被小丑之前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几乎不成人形，经过一天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明显了。更奇怪的是傻老根旁边还躺着只死狗，搞得跟殉葬一样。

村长拄着拐杖上前探看，皱了皱眉头，向我发问道：“先不说这把匕首是不是你插进去的，赵老根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我怀疑你起先只是想教训他几下，最后收不住打成了重伤才只得杀人灭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根为什么伤成这样我是知道原委的，但总不能这时候出卖了兄弟，但如果不把事情讲清楚，恐怕我身上的嫌疑就更大了。在这种王权影响不到的小乡村，村长一句话就能把你扔进湖底。我一时举棋不定。

“人是我揍的，身上的瘀青都是我的杰作，不过先声名，我可没杀人，揍完这老家伙他还活蹦乱跳的。”赵丑厮跳了出来，主动承认了这事，更没提其实揍人就是我策划的。

好兄弟果然可以两肋插刀，我为我刚才要不要出卖小丑的踌躇感到羞耻。

小丑吊儿郎当知错不改的样子惹得村长火冒三丈，正要发火，四黄赶紧出来打了圆场，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透，反复强调赵老根被打只是皮外伤，而且自己也参与了其中。

“你们一帮年轻人，就是胡闹。”只一句话，村长就把这件事揭过了，果然知父莫如子。自从四黄的大哥大天、二哥二地先后死于军营，三哥三玄被活活饿死后，已年过半百的村长对这个小儿子真是视若珍宝，这不四黄一把自己揽进去，立马从“杀人越货”变成“年轻人胡闹”了。

打人的事含糊过去了，赵天求却仍旧抓着我不防，村子里出了这么个人命大事，不找出凶手他这个村长也就算做到头了，至于我究竟是不是真凶，倒还在其次。

局面就一直这么僵持着，我趁着空档上前端详起那把匕首来，李有龙还想阻拦，被四黄一把拉住。

终于可以凑近看那匕首，那匕首蹭亮，看着像是新的，可边角又显得十分粗糙，不像那些市面上买到的行货，把手干脆就是一铁把，和刀身连为一体，用着铁定废劲。

这年头，蒙古鞑子当道，为了防止汉人造反，每十户人家才能共用一把菜刀，而且菜刀上必须刻上编号以便追查。我们这不服王化的小村虽然没有规定的这么死，不过每家每户为了避嫌除了必须的铁制品之外，是不会额外配刀的，除了铁匠铺。

除了铁匠铺！

莫不是铁墩叔听闺女诉说了真相，怒火中烧，抄起了家伙就来找傻老根算账，最终冲动杀了人，我反复推荐逻辑性，这种可能性最高，否则没法解释那把插在老根胸口既新且怪的半成品匕首。

我又犹豫了。

说出我的猜测自然能够洗脱我的嫌疑，但铁墩叔怎么办？他女儿我最好的朋友芬儿又该怎么办？何况换作是我也一定会杀了那混蛋以绝后患的，我又怎么能做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事呢。

正在我犹豫间，一直在旁怒气冲冲的马老太爷终于坐不住了，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看就是你小子害死了我们老根，赵老弟，如果这小子死活不招，我提议先把他抓回祠堂饿个三天三夜，再不招就打到他招，恶人自有恶人磨。”

打我倒是不怕，可说真要饿我三天三夜，指不定我还真受不住招了，好个歹毒的老头子，我心里把他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说着，李有龙黄大虎便跨上一不要拖我下去，门口看着的老爹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慢着，是我杀了这老东西，和小米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甘愿偿命。”

壮硕的铁墩叔从围观的人群中艰难的挤了出来，承认了杀人事实，转而又朝向我，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小子，我家芬儿就交给你照顾了，要是少一根汗毛我从下面里也得爬起来找你。”

善良的铁墩大叔不愿意让我无辜蒙冤，又舍不得女儿独自一人留在这动荡不安的世界，更何况如今她名誉受损，未来更加难以确定，这才矛盾得讲了这些话。

而我，唯有无力的点点头，眼里却不自觉得闪着泪花。

村长赵天求对这突入其来得变化弄得有点挂不住面子，朝着蔡铁墩冷冷的问着：“你为什么要杀他，又是怎么杀的他？”

“为什么？我早看着老东西不顺眼了，整天浑浑噩噩，整一个浪费粮食的废物。昨天心情不好又喝了点酒，便抄起打了一半的小刀冲进了老混蛋家，一刀扎进了他胸口。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却被你们冤枉到小米兄弟头上了，一时不忍才站出来自首。具体的你们也别问了，这么个半成品小刀除了我蔡铁墩方圆十里还有谁能打出来，总之我甘愿偿命。”

铁墩叔说的斩钉截铁，赵天求他们也不好再问，况且凶手既然已经有人担下，大家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铁墩承认了，这件案子也就结了，有龙大虎把铁墩带进祠堂，先看管起来，等我报到县里批复下来再执行，大家都散了吧。”

村长说完，不忘安慰我：“不好意思小米，误会你了，希望别往心里去。”说完带着大家扬长而去。只留下我一人在现场继续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