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细碎的脚步声回荡在冷清的走道中，由远及近，似有一道灯光从门前闪过。
伊诺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听见了来自隔壁的刺耳关门声。
会是谁？他偏过头去看窗外悬在正中天空的弯月，这么晚了还被关进来，怕不是个大人物？伊诺扯了扯嘴角，重新阖上了眼。
迷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无比的金属割裂声从墙壁那边传来，将伊诺彻底惊醒。他急切地扑到门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引人警觉。
很快有监管者被吸引过来，他用细长的钢制电棒敲了敲伊诺那边的门：“看什么？回去坐着！”伊诺不得不退了回去。
开门声从隔壁传来，“喂！”监管者粗暴的声音荡满整个房间，不过几秒，伊诺就看见监管者从门外一闪而过，电棒在他匆忙的跑动中掉落，可他也顾不上去捡拾，任其和冰冷的地面碰撞、声音回响绵延。
似有微风吹过，伊诺打了个窗外的寒战；弯月被一片云遮得正好。
“一年了，也该是要变天了……”
“这是怎么回事？”克莱盯着显示屏，眉头紧皱，“昨晚缉拿的那个人，相关信息都核实过了吗？”
莫普提应道：“他的确是非洲三区的合法居民，指纹、血样经采集证实无异。”
“那他的身体内部怎么会……是机械构造……”克莱不可置信。
威尔冷笑着：“肯定是林曜那帮人！怎么样，应验了吧！当初的心软终于带来弥天大祸了！如果那时就斩草除根，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一时间静了下来。
“莫普提首长，你还有其它的有关这个人的资料吗？”何辰问，莫普提点开一个窗口向他示意。
姓名、籍贯、血型……何辰飞快地扫过一行行文字，终于在“消费记录”一栏处停下：“消费记录为什么只有近两年的？”
“近两年吗？”莫普提仔细看了看，“系统应该会保留近三年的才对。”
翻看到第一次消费的记录，所有人都噤了声——那是DCT一行人消失后的第一个月，海上游轮票。
二者的某种联系若隐若现。
奥利弗推开会议室的门，向他们扬了扬手中的存储器说：“解体结果出来了。”
新的影像出现在他们眼前，更加证实了他们心中所想：表皮、毛发、血肉均是高度仿人类化，甚至拥有自我修复能力；中央处理器藏在腹腔内，体积很小，尽管已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但依然能看出它的结构精巧……
“自毁中央处理器吗？也真是够狠的。”何辰笑了笑，但很快恢复冷漠，“他不会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是一群和他一样的仿人类机械人，是一个力量雄厚的团体。”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尚未完工的‘地下工程’，”克莱说，“自一年前的美洲十六区工程受阻开始，至今已有八处工程被迫停工。他们的每次破坏都十分有力，有些地区甚至再无开工的可能。”
“但人口问题又亟待解决，除了‘地下工程’，目前我们再无良策！”
莫普提忧虑的语气让威尔焦躁不已：“那就去查啊！把阻碍者全部找出来解决掉！”
奥利弗摇摇头：“根本没办法查，那种中央处理器机机体构造是无法被安检或其它什么探测仪检查出来的。而全球那么多人，从消费记录查起更非良策。”
“亚洲九区。”何辰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还记得吗？去年亚洲九区的区政府检查出一个智慧体。”
“扫描仪！”奥利弗顿悟，“九区政府的扫描仪能检查出智慧体！”
“可是那次扫描仪被那个智慧体弄坏了！”克莱提醒道。
何辰轻轻勾起嘴角：“他们能做出来一个，就肯定能做出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遍布全球的数量。不过我们得保密，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这件事交给我吧！”何辰站了起来，走向门边，“对了，威尔克斯律师已经住进来一年了，也该向外界说明一下情况了，顺便，看看他的故友们的反应，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看着何辰消失在门口，威尔心里莫名地窝火，他拍桌而起：“那个律师交给我！”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克莱却出声叫住他：“威尔，还是让我去吧！毕竟这次美洲五区的‘地下工程’遭到的破坏还需要你去处理。”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还不忘重重地带上会议室的门。
克莱叹了一口气：“但愿不要出事……”
威尔疾步走向关押伊诺的房间，打开门后发现伊诺正挺直腰背坐在桌前，像是等待已久。
“我知道你们今天会有人来。”伊诺说。
“哦？”威尔挑起半边眉，示意他说下去。
“昨晚关进来的是个机械人，而且他是DCT的人。”伊诺笃定地说。
“从此刻起，我就可以指控你谋反而依法逮捕你了！”威尔笑得像只狐狸。
“全球日报为您报道，哈密尔顿当地时间14日上午9时30分，NEMC联合发表声明：对于两日前美洲五区的‘地下工程’破坏事件，政府与警方联手，已逮捕犯案团体。此团体以国际著名律师伊诺·威尔克斯为首……”
正在擦拭手中的酒杯的伪-1猛地抬起头，看向悬挂在厅中央的显示屏。那玩意儿已经有七八年的历史了，显示出的画面不是很清楚，可伪-1还是一眼望穿了伊诺的表情——不屈的眼神如同一把野火在失望的莽原上奔走四散。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伪-1眉头紧皱，是什么让他有了这种表情？这种和那个人如此相似的眼神……想到过去，伪-1微微颤抖，他还是难以忘怀。
“特蕾莎！我要出去一趟。”伪-1恢复了平静，转过身，惊讶地发现许多人站定在他面前。
特蕾莎一手按在戈什的肩头，一手横在那一群人之前：“我想，我们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只要你开口。”
外界都说零区险恶、诡诈，可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伪-1却生出巨大的反差感。
看似恶，其为善；看似善，其为恶。善或恶，在零区已被全部淡化，他们各行着自己的道，秉持自己的信条。伪-1渐渐地也分不清了，究竟谁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不知道。
“特蕾莎，”伪-1挤出一个笑容。
特蕾莎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目光更加坚定：“我们理解你作为一个父亲的感受，更相信伊诺这孩子！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是时候让我们做点事了。我们不想看到无辜的伊诺成为多年前的你！”
伪-1摇摇头：“我不在的这些年，药厂能一直维持运转，靠的是你们的坚持，你们用不着这样……”
至少他们不是恶人，伪-1想，不能把他们卷入这场纷争中。
“马里恩！”戈什终于开口，“相信我们！”伪-1微微一顿，眼中有微光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