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奴隶

自从半矮人来了后，除了小孩，每个拉格岛人现在有了严格的作息时间表。

天亮前必须起，天黑后必须睡，每天都必须工作，休息时间的长短有着严苛的规定。

现在，除了小孩，每个拉格岛人都必须保证工作进度。娜拉和土豆依然在能源矿场工作，猴子因为熟悉地下街，被分配到了地下街的巡逻工作。就连林妈妈，也被派去看管小孩。

现在，所有的小孩和老人，都有专人监管。所有的岛民，也都有专人监管。所有的岛民的所有的事，全都有专人监管。

现在，哪怕是小孩，拉格岛人也不能自由地交往了。所有人的交谈，都可能被人偷偷记录下来。甚至，所有人的交配活动，都必须经过管理人员的批准。

又不是牲畜，神特么的交配活动！

娜拉握紧了拳，但心头的难受太盛，她都感觉不到指甲划破了掌心的痛。

等到了家，娜拉感到今天所有的氛围都让人难以忍受，但日子总该继续，她有心想打破此时压抑的气氛，于是她挤出笑看向林妈妈：

“妈妈，太好了！以后我还是能去能源矿场工作，我们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呢！只是要辛苦您了，他们要您去看管小孩，以后您就不能再接缝衣服的活儿了。”

“娜娜，你真的觉得，我们的生活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林妈妈认真看着娜娜的脸，她的目光像是突然有了力量，能揭开娜拉脸上所有所有故作的欢乐。

发现娜拉白皙的脸上绯红的眼角，林妈妈的眼中也有了水光：

“我的娜娜，你知道，什么是奴隶吗？”

“你知道，什么是奴隶吗？”

第一次，这句话在娜拉脑中清晰地回响。

头一回，娜拉完全清醒着过了一夜。

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

原来这样一点也不好。原来哪怕她依然活着，依然能和妈妈在一起，依然能在能源矿场工作，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原来她现在这样就是奴隶了，她将一步一步地被安排着丧失自己也丧失人格，成为傀儡，也成为玩物。

如果可以的话，她绝对、绝对、绝对不甘于此。

半矮人入侵那日，中心广场上的血色和哀嚎，成了娜拉日日夜夜的噩梦。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半矮人安排的作息时间表的关系，娜拉都没有时间和妈妈好好交流过。隐隐地，娜拉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林妈妈依然神色如常、态度安然，在有限的休息时间里也将娜拉与自己的生活打理地井然有序。但自从发现自己脑袋上被印上奴隶的标签后，娜拉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太自然，看妈妈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躲闪。

前一天，娜拉在回家路上遇见了猴子，猴子在言语间暗示娜拉他已经联系上了共和国军。

这天中午休息时，娜拉揉着肩膀和土豆向人打了个申请，下午下班后就以买交易场没有的急性特效药为由去了地下街。

在半矮人把地下街扫荡一空后，猴子机智，被安排着接手了老板离开后留下的店。猴子让土豆去街上闲逛找药，又叫了两个会说话的同事守在门口，就拉着娜拉找了背光处偷偷窝着。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发现都是共和国军的人，还都是小高层，我都发了消息，他们中有三个人都给了我回复，后来我就一直和这个人联系了。操，你看他之前发的那些玩意儿，这小日子过得，真美滋滋啊，哪像我们……”

娜拉就着猴子的手翻看他和一个名叫拉斐尔的共和国军人的谈话记录：“他让你在二十个星日内关闭半矮人在流浪星上设的防护罩，我们星球的一个白昼比一个星日长很多，那也没几天了，你想到办法了吗？”

本以为当通知到共和国军后，他们就能安心等待好消息了，没想到在和拉斐尔一来二去的交谈后，拉斐尔却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娜拉甚至深深怀疑，共和国是要彻底抛弃他们的流浪星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娜拉就莫名有些生气，但她也知道，这个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流浪星上的居民们多年来都与共和国断了联系，但自从流浪星被编上了星号383，流浪星名义上就是属于共和国的。但是一直以来，流浪星就像被抛弃般，无人关心，也无人宠爱，是名副其实的流浪星。

直到多年前383号星拉格带着他的同伴们来到流浪星，流浪星上方才有了人气，渐渐也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城镇，开始有了自己的产业。但一直以来，流浪星依然像被大多数人抛弃般，没有科技，没有文化，与共和国没有联络的第383号星依然是一颗流浪星。

娜拉一直都知道，流浪星名义上属于共和国，但实际上只属于流浪星上的居民。

也许是因为林妈妈时常与娜拉聊些共和国的事儿，所以娜拉将希望寄给了共和国，但其实她的希望来得毫无道理。

娜拉一边想着事，一边又翻来覆去划看着谈话记录：“咦，不对，他们来了流浪星还想接手我们的星球？”

“哪儿呢？他有说过吗？我是亲自和他聊的，我怎么没记得他有说？”

娜拉照着光脑念了几段话：“你品，你细品！他的意思其实就是说，虽然你们流浪星是有你们一直在管理，但流浪星资源丰富，我们一直也舍不得，现在半矮人来了，我们过来帮你们赶跑他们，顺便也能好好接手这个星球，为了迎接我们，麻烦你们把防护罩给打……”

“操！这特么还是人吗？既想占便宜还不愿意出力，打开了防护罩他们拿一排武器也在中心广场一摆，连颗弹子都没发就能让半矮人乖乖走，这算盘打得可以啊！”

娜拉默默咽下她在话音落时想崩出的那个操字，对着猴子高人状点了点头。

“来吧，反正我们一日比他们的一个星日长，我们和他们慢慢谈判吧，反正谈得好对我们也就几天，我们都习惯了，慢慢磨呗。”

娜拉搓搓手指，然后对着猴子手指一勾：“来吧，我不会在光脑上写字，我教你怎么谈，你回家躲被子里慢慢谈。”

猴子看见娜拉搓手指时本以为她会大干一场，敬佩之情正要油然而生又被她无情打散了，现在只有一个白眼想送给她。

娜拉对着猴子狡黠一笑：“他们想要流浪星要就是了，反正讲道理也本来就是他们的。只是我们都帮他们把流浪星开垦好了，流浪星现在这么宜居，都因为最苦最累的活儿都让我们干了，现在他们还想让我们冲在最前面，问问他们吃饭时是不是还要我们来喂？得告诉他们，不好捡的便宜不能白捡啊！”

“猴子，你们快点好啊，天快要黑了，巡逻队快来了！”一个长相略憨但表情带点猥琐的青年悄悄过来催促他们，猴子不耐应着，挥手把他赶走。

娜拉手指一点示意猴子把光脑收好，边和猴子向外走边语速加快低声道：“重要的是，共和国完全有办法自己就把防护罩撤掉，无论是用设备还是用黑客都可以，只是可能要麻烦点。而这对我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抛弃我们这么久，我们既不懂武器又不会技术，就连他们安了防护罩都不知道。更何况，我们算不好他们来的时间，刚撤了防护罩就又被半矮人发现怎么办？”

土豆平时很少自己独自逛街，正逛得不耐烦时看见娜拉跟着猴子出了店，小跑过去将买的急性特效药塞到了娜拉手中，故意大声向人迹寥寥的周围解释：“娜拉，你干活伤了，这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最好的特效药，肯定比猴子给你找的好！”见娜拉正讲得兴奋，猴子也听得认真，土豆摸了摸鼻子，自觉跟在两人身后。

“共和国军一向厉害，他们明明自己就能很容易上我们的流浪星来，却这么为难我们，分明是不想和半矮人撕破脸，又欺负我们没文化。凭我们的能力，我们去破坏防护罩时肯定会被发现，到时他们就会以拉格岛人的请求为由光明正大在流浪星落地了，却没想激怒了半矮人的我们会是个什么下场……”

土豆听得有些一头雾水，猴子却连连点头，分离前一再保证谈判时娜拉所有的话都用上的。

娜拉心中默默表示，其实那也大可不必。

与此同时，林妈妈款款从地下街走出，浅笑着向巡逻队示意：“谢谢你们，我买到能源矿打磨工具了，还请你们不要告诉娜拉，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娜拉不知道，她其实等不到妈妈对众人所说的那个能源矿耳环，但在她教猴子如何向拉斐尔谈判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悄然完成了拉斐尔对他们的要求。

防护罩破坏定时程序已经发送，并将在流浪星上十个昼夜后持续对383号星外的防护罩进行持续攻击。

与此同时，一份防护罩破坏程序的说明书及其定位出现在了共和国的官方邮箱中，发送者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