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问：为什么也有人说“道”是规则

规则的定义，辞海里是这样解释的：1、仪范、规范；2、规章、法则；3、整齐，合乎一定的方式。我在这里取第二个解释：规章，法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的“国法”和“家规”，就是规则。

老子说：“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始，是开始，源始，万物初生之际；制，是制度，是规则；名，是条款条文，是成型，是落实、存在。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万物初生之时，针对它们的管理制度也就形成了，人们也就应该知道适可而止，不要去违背它，这样才不会遭受失败。

道者，“先天地生”，世界在的时候它在，世界毁灭的时候它仍然在。它是域中永恒不变的存在。它“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它始终如一的运行造就了天地万物。“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是如何生成的，我只知道，它先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源始而存在。

道者，导也。我们行路，都知道要顺着道走，道直行，我也直行；道转弯，我也转弯，所以道起着引导的作用。我们行路，同样也知道不要脱离了平坦的大道，因为容易跌进路边的泥潭沟坑，所以道起着限制的作用。同时具备引导和限制的性质，是为规则。

因此道虽然无象无形，但它所表现出来的，所能被我们认知到的，是一种独立运行而不会被任何意志所改变的规则。或者换言之，道是这种规则的制定者，正是道的运行演化出这种规则。遵守这种规则，天地万物才得以产生；遵守这种规则，天地万物才得以生生不息。

规则之所以为规则，正是因为它有维护自身的力量存在，如果违背规则，就会遭到这种力量的惩罚。国家制定出法律，法律是规则，而警察和军队就是维护规则的力量，如果这种力量不复存在，法律也就只能是一纸空文，不再具备规则的约束力。

道是恒定不变的规则，那么它维护自身的力量又在哪里呢？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因为违背道而被天降惩罚，也感觉不到道有维护自己的专属力量存在。相对于道，我们好像是自由的，无论我们如何言语，如何行事，也不会有一队神秘人忽然从天而降，把你我押入天牢。

没有人规定我们必须吃饭，但我们都不得不遵守，因为不吃饭就会被饿死；没有人规定我们必须按时作息，也确实有很多人不按时作息，但这样做会损害身体。这些我们根本不觉得是规则的规则，它维护自己的力量就来源于遵守者自身，一旦违反，其行为就会被自身所排斥。

因为完全与本性需求相吻合，我们很难觉察到这些规则的存在：“我本来就是要吃饭睡觉的啊，难道还要有人来强迫吗？”这种杜绝了维护力量单独存在，而是把它潜藏在每个遵守者自身之中的规则，也就是老子所说的“太上，下知有之”。最高级的规则，甚至难以让人觉察到它的存在，人们只把它当成一种自然现象——“我自然”而已。

我们生存的外部大环境，由天地万物构成，它们由道所生，发自本性地遵从于道。因为如果没有被赋予遵从于道的本性，它们也就无从得以生。这就好像电脑所能加载的程序，必然匹配于它的操作系统一样。所以维护道的力量，就潜藏在这天地万物自身之中。

遵从道，则天地万物对你友善；背弃道，则天地万物视你为仇寇。所以道并不需要成立宇宙政府，也不需要建立宇宙部队来维护自己的规则，因为它直接把这种权力和力量下放到了万物之中。

自然界是万物遵从于道而形成的大环境，并不存在什么明文法令。但没有人命令而雨露自均。天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而尊贵，地不觉得自己处下承载万物而卑贱；乌龟生活在烂泥中而不被认为是粗鄙，知了餐风饮露而不被认为是高洁。麻雀天生腿短，白鹭天生腿长，相互之间却谁也不会自认比谁高贵，谁也不会因为羡慕别人而去改变自己。

我们再观人间世：不论法律有多么完善，国君有多么贤明，不想做自己，就不可能有自由；眼中有高下，就不可能有平等；心中有好恶，就不可能有公正。区别只在于万物遵从于道而民众则不然，天地遵从于道而君主则不然。

天地生成万物，却视万物为刍狗，随之任之，而不会凭自己的意愿对它们随意处置。不论是你厌恶的，还是你喜欢的事物，天地都给予生存空间。不论你是尊敬、祈求天地，还是辱骂、唾弃天地，天地都不会对你区别对待。所以天地看似冷漠不仁，然而此不仁，实乃最大的仁，因为它代表着公正和无私。

“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公正而又能容，天之道也。“天之道，不战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而善谋”，遵天之道，则不言不召，万物自来归附，故可以为天下王。

王天下有王之道，摄生者有生之道。道既然作为一种规则而存在，就一定具有约束性，就不可能对人的任何行为都给予正面回应。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弄懂这种规则，避免违背它而行，避免遭受它的妨害，而尽量得到它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