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隍庙挨山塞海 甄小丑登场讨喜

说话来在十四这天的早上，庆昭提早吃饭，和弦师刘先生，先去戏台坑指地，小丑蹦蹦跳跳非要跟着，母亲再三的地吓唬，小丑也不听，哭着闹着要去赶会，师哥庆昭只好带着了。小丑拿一把格花的朴（po）刀，领着瞽（gu）目（盲人）的刘先生，一起去撂地。

早晨的八点多钟，城隍庙就已经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从城隍庙的角门出来，没走多远，正赶上过灯官，民间早有“宁可不睡觉，不能误了灯官断案看热闹”的俗语，只见“告状”的，“鸣冤”的，嘻嘻哈哈，围着灯官上蹿下跳，坐在杆头的那个灯官是个丑角儿的扮相，他冲着告状的鸣冤的，一通胡审乱判，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打“十不闲”的小子，敲着小手锣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边挤边找撂地儿的场子。乱乱哄哄，人声鼎沸，庆昭抱起小丑，拉着刘先生，被人群挤着迈不开腿，这时，有好心人看见这个盲人还夹着弦子，就招呼众人给他让出一条夹缝。

好容易来到戏台西南角，抬头看见搭好的帐篷，十分的气派。只见正当间是五福捧寿，周围是四起的祥云，前边有撒金大字海报，从远处一看“净街王”三个大字耀眼增光，下边是略小一些的金字：特聘南北驰名西河大鼓泰斗“甄福堂”中场《精忠说岳》，特邀坤伶鼓曲明星“甄似黛甄似玉”早场《二打天门阵》。莫失良机请驾光临。

庆昭他们进了帐篷，见四五十条长凳已摆放整齐。三行（即茶水行、小卖行、手巾把行）沏好茶，对庆昭说：“先生，快上吧，弦鼓一鸣，准圆年儿（叫座）。”

庆昭支上鼓，刘先生调好丝弦。帐篷外人流如织，却只是驻足观看海报，进帐篷的寥寥无几，庆昭击了三通鼓，就是不上座，庆昭面露难色地对刘先生说：“师叔，够劲儿，只有逛庙的，没有烧香的，”刘先生心里明白，这是一分名气一分财呀，他翻着眼睛低声对庆昭说：“让小丑给圆圆年儿，”

“对”庆昭对小丑说：“小丑，给师哥圆圆年儿，”

小丑一听笑着，挽起袖子，抄起朴刀，在帐篷口八尺见方的场内，大喝一声，抬起胳膊打了一个漂亮的武生云手，挺胸收腹，小脑袋瓜一甩“啪”地一个亮相，随后边舞边念：“单刀看手，双刀看肘，大刀看顶手，会看的你们瞧门道，不会看的你们瞧热闹，我是胜英的门徒，黄三太的师弟，黄天霸的师叔，奉师之命前来保镖，”说着他收住招式，抱拳拱手：“各位老大，学徒是从直隶漠州古城而来，要到北平顺天府而去，我是给达莫苏王保的镖，今天来到贵宝地，听说出了些武林豪杰，特来以武会友。”

一套江湖话，未等念完，四面八方的游人纷纷聚集而来，一看这二尺多高的小人儿，头芯上留着小辫子，白净小脸，短眉圆眼，浅绿色的娃娃领小棉袄，内衬大红兜兜，下身雅青色肥裤。小家伙吐字清楚，声若悬铃，手脚干净，行动利落，挤眉弄眼，乐趣横生，看着就那么招人喜爱，人人都说这孩子哏儿。三行趁机招呼看客们落座。

小丑一看高朋满座了，一骨碌窜到刘先生的耳边，低声说：“圆年儿啦！”先生眯缝着眼睛，侧着耳朵，低声说：“上活（叫唱），好檫诸心（收钱），”小丑一溜跟头，又稳稳站回场中央。

他大模大样地抱拳说道：“以武会友，哪位下场，学徒奉陪，”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大家都嘻嘻哈哈以笑相待。就接着说：“好，四面为上，我先让让，东方甲乙木，那二位，西方丙丁火，您也不敢跟我上论，那位说啦，小的我来，您要来，我就吓跑了，因为都是我的师伯师爷。”话音刚落，又引得一阵笑声。小丑接着说：“不在圣人面前卖字啦，我还是给各位师伯师爷来一段吧，来段绕口令。”

庆昭给小丑搬了一个方凳，小丑蹬上凳子才和庆昭齐肩，小丑抄起鼓板，张口就唱，乳气十足，快三板唱的不乱不断：“一张高桌四条腿……”正数从一三五七到十一，倒数从二四六到十二，数的清清楚楚，只是唱到十二张高桌时，接着还唱四条腿，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段唱完，观众无不点头咂嘴，都说这孩子是神童，一位上年纪的老人不无遗憾地说：“可怜这小小人儿落到艺人之手，这孩子若落在大户人家，长大成人，兴许有大出息呢，”这时，四外铜子像雨点一样，刹时铺满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