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_女上司的隐私
“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时装设计师,为什么怀才不遇?”司徒老总郁郁寡欢。
“回家哄孩子吧。”唐媛媛笑容香甜。
“我设计的时装可以让全地球的人每人一套,都不带重样的。”司徒老总激昂万状。
“回家哄孩子,回家哄孩子!”唐媛媛的笑容依旧香甜。
“我是未恋未婚未孕女青年,没有男人睡我,哪来的孩子!”司徒老总涕泪横流。
司徒老总哭着说,她最大的梦想不是成为世界级的时装设计师,而是找回初恋。想当年她可不是坐在路边摊灌白酒啃毛豆,流眼泪吹鼻涕泡的怨妇,她是心高气傲横扫屌丝俱乐部的校花。同一个系里,她是高大上的“白嫩美”,眼镜男是“壮帅坏”的小土豪,她是校花,学习成绩永远第一,眼镜男是校草,门门挂科,年年补考。但眼镜男人缘最好,她几乎没有朋友。眼镜男豪爽风趣,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激情,一个人能让北冰洋“嗨”成维苏威火山。眼镜男偏偏爱上了她。为了追求她,眼镜男想尽了办法。她每晚泡在自习室,直到熄灯才回宿舍,为了和她共进晚餐,他干掉了学校的电闸,害得全校学生抱着蜡烛洗漱。为了和她单独相处,他请全系同学吃饭,让他们轮流给她敬酒,等她从酩酊大醉中醒来,发现他目不转睛拉着她的手守了一整夜。
司徒老总笑得花枝乱颤:“你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浪漫啊,他送我一屋子的花,都是一百块美元叠的,是他亲手叠的。你们这些村炮,知道什么叫刺激吗?老娘20年前就玩过车震了。”
唐媛媛不得不提前扛起了她,路边摊不能再吃了,老板的脸上分明写着:这个吹牛的老娘们又开始耍酒疯了。
司徒老总在唐媛媛的肩头颠簸的时候依旧说个没完:“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是学校的小树林,那晚的大月亮,圆!那晚的小夜色,美!那晚销魂的风,都是薰衣草味的!”
唐媛媛说:“你会找到他的,你们一定会花好月圆。”
酩酊大醉的司徒老总嚷着要找回初恋,唐媛媛热心地给她想办法。她把春心未泯的司徒老总带回了那个小树林。唐媛媛是个热心肠,她盘算着想在茫茫人海中找眼镜男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小树林还在那儿,走不掉,逃不脱,她可以让司徒老总再感受一次大月亮、小夜色和薰衣草味儿的风,这样总该能缓解她内心的悲痛。
唐媛媛扛着司徒老总去小树林之前,她只当“毁”人不倦是个玩笑,到了小树林之后,她才明白,这是个真实到了冰点,残酷到了沸点的现实。
唐媛媛背着司徒老总一路狂奔,一路高歌:“我带你去找初恋!”
刚进小树林,司徒老总的酒就醒了一半,她热泪盈眶地环顾四周,这是她最熟悉、最渴望回到的地方。这个地方和大月亮、小夜色、薰衣草味儿的微风无数次在她的白日梦中出现,无数次勾出她的泪水和畅想。她在梦中嚎啕痛哭,她恨自己当初非要作什么“收藏家”,非要想成为什么一流的设计师,如果不是她想要的太多,如果眼镜男带着她走进房间的时候,如果她看到房间里堆满了他用美元叠出的玫瑰的时候,答应他的求婚,说一声老娘这辈子就交给你了,他们该是幸福的一对,此时的他们会像很多牵着手走在爱海中的伴侣一样,尽情品尝着爱情之美。
她忽然觉得以前对唐媛媛是不是不够好,她是个细心的好姑娘,如果不是唐媛媛,她怎么可能感受到浑身酥软的温馨,她似乎看到了年轻英俊的眼镜男正躲在远处的树后,准备给她一个充满惊吓和荷尔蒙气息的狂吻,她似乎看到她已经被眼镜男紧紧拥在怀里,他喘着粗气啃着她的耳朵,她紧闭着双眼,连手指都羞红了。她似乎看到自己一次次用羞红的手指打掉眼镜男的手掌,很快又抓起他的手掌,塞进自己的裙子里。她似乎看到眼镜男再次献上了美元折叠的玫瑰花,这一次她哽咽着说,老娘这辈子就交给你了!
然而,司徒老总不过是在醉醺醺的夜里做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白日梦。她在小树林没有找回皎洁的大月亮,缥缈的夜色和荡漾着薰衣草味道的微风,没有找到她的眼镜男,更没有说出老娘这辈子就交给你了这句话。她看见树林深处有几双野鸳鸯此起彼伏,她的脚踩到了一团皱巴巴,脏乎乎的纸巾,远处还躺着一只皱巴巴的保险套。在一瞬间,司徒老总陷入了混沌。这里就是承载着她初恋的小树林吗?没错,就是这儿。这里真的是那个小树林吗?不,它完蛋了,它不属于初恋,它属于一夜情和放肆奔涌的性激素。
“这不是我的小树林!”司徒老总呼啸着冲出了小树林。
司徒老总像疯了一般冲出树林,疯了一般抓住唐媛媛,她揪她的头发,掐她的大腿,拳头疯了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小树林就在司徒老总生活的城市,她随时都能去。二十年的相思,二十年的爱,像船锚一样坠着她的心,可是她从未去过小树林。正如她深爱着眼镜男,却从未去找过他一样。时隔多年,她不知道眼镜男的生活如何,不知道他的心境变了多少,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是否还在。如果一厢情愿地去寻他,不如相忘于江湖,她只需要保留初恋的美好记忆就足够了。然而,眼镜男消失在了人海,初恋也被唐媛媛扼杀在了小树林。
司徒老总打累了,颓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让你带我找初恋!我让你‘毁’人不倦!你还我的大月亮,还我的小夜色,还我的薰衣草味……”
伤痕累累的唐媛媛一动也不敢动,唯恐再说错什么,做错什么。
事实上,不要梦想着和上司成为好朋友,尤其是同性上司。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工作中你不会对她产出威胁,永远不会取代她,在生活中她永远要充当人生导师的角色,永远要求你对她惟命是从。
“我永远成不了最好的时装设计师,我是白日做梦,我是傻子,我是二货,我做了二十年的白日梦……”
“大月亮没了,小夜色没了,薰衣草味儿也没了……他在哪儿?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要了……不要初恋了,不要公司了,什么都不要了……我老了,我只能去哄孩子了……”司徒老总抬起头时已是泪染双颊:“我什么都没有,我连哄孩子的资格都没有……”
司徒老总发疯的前一刻,她虽然抽烟灌白酒,虽然拥有爆裂一切的倾诉欲,但她还有风趣和骄傲,还有梦想,还有回到年轻时代,重温旧梦的幻想。初恋支撑着她孤独的人生,然而此时此地,梦破灭了,初恋如同时光一般无情地绝尘而去,除了懊恼和绝望,她还能做什么。
这一刻,唐媛媛觉得司徒老总真的老了。这一刻,唐媛媛意识到自己彻底毁掉了她。
司徒老总拖着萎靡的身体朝远处走去,如同走向遥不可及的归宿,如同走向近在咫尺的坟墓。这时司徒老总的眼睛被人蒙住了,她怔住了,许久说不出话,她似乎又嗅到了薰衣草的味道。那个人正是眼镜男。
眼镜男疯狂地亲吻着司徒老总,他说他天天都来小树林,他说他天天都在盼望着和她重逢,他说你怎么还是那么清高,昔日的同学一个都不联系,他说她还是那么美,还是那么孤傲,连眼泪都像晶莹剔透的水晶。
司徒老总怔怔地任由眼镜男用嘴唇倾述着相思,许久才喃喃地说:“我喝多了……肯定是喝多了,磕死了,要知道死了就能见到你,我早该死了。”
眼镜男紧紧抱住了她:“有我在,你永远不许死!”
司徒老总渐渐清醒了,虽然小树林里呻吟与喘息许久不息,但这一切都成为过去了。小树林、大月亮、小夜色、薰衣草的味道都不重要了,因为眼镜男回来了,她的初恋不再是痛苦的回忆,而是美好的开始。
“球球,你就是个有魔力的天使!”司徒老总的脑子里迅速跳出了一个让唐媛媛再次施展魔法的念头,“你能不能把他变得再强壮一点?”
短短的时间里唐媛媛绝地反击,成功摆脱了“毁”人不倦的恶名。
司徒老总终于如愿以偿,她和眼镜男迅速领取了结婚证,虽然她只和眼镜男谈过一次恋爱,眼镜男已经离了七次婚,是真正的“七次郎”。
新婚之夜,司徒老总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句话:总以为那副老眼镜在痴情的小树林哭瞎了眼,如今圆月依旧,夜风习习,薰衣草盛开,二十年的离散不过是一场苦情戏,你七纸的婚约只是迎来送往,在寻我的路上迷失了方向。感谢你,甜腻的糖球球,你是亲吻爱情的天使,拥有花好月圆的魔力!
“玉言丸”和“过一丸”失窃后,“白日梦”公司又有了新的举措。公司在建立微信公众号“冒牌天使”之后,举行了征集“白日梦”的活动。每个关注“冒牌天使”的人只需提交手机号,根据发到手机上的验证码便可以提交属于自己的白日梦。白日梦公司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做出回复,并帮助其中的一些人鉴定梦想,从而实现梦想。
司徒老总前不久提交了自己的白日梦,并配发了几张照片。每个人提交白日梦申请时都怀有不同的心态,有的人玩世不恭,有的人肆意泼洒着自己的想象力,有的人带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但紧张地期待着梦想成真。司徒老总是这三种心态的综合体,她努力了二十年,不敢相信有谁能帮她在极短的时间里实现梦想,但她不想错过任何机会。每个人的白日梦申请规定在五百字之内,司徒老总斟词酌句,加上标点符号,刚好写了五百字。她把自己在模特公司办公室的照片,去参加时装发布会时的照片,各种时装学院毕业证的照片,以及抽烟喝酒吃烤串等九张照片一同发了过去。面对“回报”一栏,她犹豫了,她是个无钱无势无美貌的女人,能回报什么呢?几经思索,她决定了,如果她的白日梦能够实现,她愿意举办一场以“初恋”为主题的时装秀,希望以此让人们珍惜爱情,护佑爱情。
司徒老总的白日梦不是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时装设计师,而是找回她的初恋——眼镜男。
“冒牌天使”公众号接受了司徒老总的申请,她只知道这家公司会派出梦想鉴定师对她的白日梦进行鉴定,如果符合规定,梦想赞助商便会帮助她实现梦想。她一直不明白,梦想鉴定师会怎么鉴定她的白日梦,梦想赞助商会用什么方式帮助她?
司徒老总在小树林找回初恋后,曾怀疑唐媛媛是帮助她实现白日梦的梦想鉴定师,可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唐媛媛怎么可能是“白日梦”这样高端公司的职员,她连助理的工作还做不好呢。她觉得遇到眼镜男完全是唐媛媛个人的功劳,和白日梦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司徒老总在城市的一端熄灭了洞房的花烛,城市的另一端有人点亮了床灯。这个人正是香帅。
香帅最近一直在拍夜戏。睡了一整天刚刚醒来的他无意中看到了司徒老总发的那段话。这段话在微信朋友圈被转发了五千多次,有近六万人阅读,每个人都在祝福这对在不惑之年找回初恋的人。有人在祝福、感叹之余,开玩笑地说希望唐媛媛也帮他找回初恋。香帅迅速抓起电话,他告诉助理,马上找到唐媛媛,他抓起电话告诉导演,今晚的戏不拍了。助理说,唐媛媛是个普通到雾霾里的女孩,没法找。导演说,再有一个小时就开拍了,女一号男二号女二号和上百名群众演员都等着。香帅说:“不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