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后来没来
我在渡口等毛永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
可能阴司那边的审判真的要很久吧，一个灵魂如果手上沾了太多同类的血，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吃不到今天最新鲜的香火了。
回到北渡楼里，收拾完了以后就躺在床上。看着窗纱透入的月光，想妈妈。
我们当鬼的，清醒才能思念，日复一日复习，也是为了不忘记那些还挂念在心里的人。
到了中午，徐常才回来，还有月冥枫哥一起。
我坐在办公椅上核查登记簿，看到他们：“哎，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月冥枫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枫哥：“好久不见啊阳羽，我是本来就想来北渡玩，刚出门看到毛永就一起顺路过来了，不过他情绪不高啊好像。”
我：“他当然心情不好了，去观摩那帮毒贩鬼魂的审判了。能好才怪。喝茶喝茶。”
枫哥：“今天吃什么啊，我打算蹭吃蹭喝了！”
我：“那得问婉仪，来吧，我们北渡总有前辈一口吃的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他就起身去厨房凑热闹了，随后又跟婉仪在厨房旁边亭子学弄花囊，种洞冥草。
毛永瘫坐在沙发上，我走过去踢了踢他。
我：“起来，要躺去房间，这沙发给客人坐的，万一有灵魂或者使者来了像什么样。”
毛永瞥了我一眼：“那我还是办公椅吧。”
说着就霸占了我的位置。
我问：“什么结果啊，给你累成这样？这么久才回来。算旷工了啊。”
他：“旷工也值了，判成黑暗鬼，被困在地狱里要几百年的时间才可能有重见光明的机会。”
我皱了下眉头问：“什么叫黑暗鬼。”
“前世贪赃枉法，作恶多端的人，经过审判成鬼后看不到东西，住在都是毒蛇的黑暗处，生不如死，绝望相伴，犹刀割苦。”毛永解释道。
我：“那不是好事吗？你干嘛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毛永：“我只恨没有让他们灰飞烟灭。都这样了，灵魂还能活着。”
我叹了口气：“这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你应该知道活着比死去是一件更难更痛苦的事情。”
毛永杵着不动，也不说话了。
我又继续说：“哎你昨晚走的时候有个女灵魂来了你还有印象吗？”
毛永：“好像是，当时你不是在做登记了吗？”
我：“是，但是她也好惨的，前世好惨而且不能转生。”
毛永哼了一声：“这阴间磨磨唧唧的，这种案例不是见多了吗？”
我：“是见多了，但也不会完全麻木的。她是被村里的流言蜚语害死的，只因为想去服装厂里学手艺，遇到个男师傅，就被身边的人指指点点。后来孩子流产以后，她被家暴了就跳海了。唉。。。。。。”
毛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突然间大家都无话可接了。
婉仪过来催我们：“你们要是手头没事就过来帮一下忙呗，我忙不过来啦！”
我喊了一声：“好，这就来了。”
毛永看着没什么兴致，我也就不叫他自己先走了。
去到厨房帮忙弄香囊，婉仪备菜做饭，枫哥浇洞冥草。
在绑香囊的时候，毛永突然出声：“我也来帮忙啦，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没，昨天我都没口福了。”
我：“我还以为你累了不来了呢。今天肯定和昨天一样丰盛，你就等着吧。”
枫哥：“北渡氛围真好啊，也可能是徐常不在吧，太和谐了不像月冥府，太多鬼，大家都井井有条，很少有这么亲近的氛围啊。”
我：“领导在我们也是这样的，感谢枫哥的肯定啦，喜欢就常来呗，这里除了冷点也没啥不好。”
他点点头表示肯定。
“你们知道徐常干嘛去了吗？”枫哥突然问道。
我们仨停了一下，集体摇头。
他就叹气说：“看来他没说啊，听说各大管理机构的高层都去了，有批鬼魂去人世吃灵魂想直接转生到别的肉体里。”
我：“我去，这被抓到直接凉了吧。怪不得呢，那就是领导们的事了。”
枫哥：“是啊，直接灰飞烟灭了，不说别的就私自去阳间，就已经是重罪。”
毛永：“肯定啊，杀正常的灵魂非法转生，地狱都容不下了。”
枫哥：“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在月冥府工作，天天都是各式花样的冥婚。那些业务也没接触过。”
我好奇地问：“那你知道我们领导有过对象吗？”
婉仪也补了一句：“是啊，是啊，给我们说说呗，他活了这么久不像没故事的吧。”
枫哥指着我们：“一个个的八卦精，正事不干，领导私生活倒是挺关心的，怪不得能讨徐常欢心。”
我们尴尬地笑，欲要解释一下。
他又继续：“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两百多年前，他确实是有一段姻缘。只不过后来黄了。”
婉仪追问：“怎么黄的。”
我也继续：“是女人还是女鬼还是女妖，真没想到啊。”
枫哥：“那时候我才到月冥府没多久，这个地方虽然是促成姻缘的多，但是更多的是烂尾和虐。看得我心情都抑郁。
徐常那个姻缘的前世是位地方仙子，后来升阶品了。徐常来了阴间在月冥府只登记过她，其他就没有了，现在记录都还在那呢。”
我怀疑着说：“这领导，不会前世也不是人，是别的什么。然后自卑死去，又念念不忘，成为阴差让自己有机会跟那个仙子重逢吧。”
枫哥笑着说：“我觉得他不像这样性格的，说不定另有隐情，这么多年，你们是跟他相处最长时间的鬼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当时也八卦过好长一段时间，但是没有结果。”
婉仪：“那就是没有后来了呗。这不问他自己，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毛永：“婉仪妹妹说得对！太多没有后来的事了，昨天来北渡那个灵魂不也是。”
枫哥：“什么灵魂，昨天发生什么了？”
于是我跟毛永又跟他说了一遍谢柳的事情。
枫哥听完之后，很无奈地说：“我很经常碰到这样命运的灵魂，久了也可能是麻木的，其实那么多转生选择里，人类除了自由，命运是最苦的。
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灵魂挤破头往人间挤。”
我苦笑，边剪绑带边说：“可能就是太苦了，反而更加有吸引力吧。”
毛永反问我：“地狱不是更苦吗？”
枫哥笑着说：“那不一定，痛苦不一样是不能比较的。”
婉仪喊探出头来说：“各位，下午茶好了。要不要享用？”
我们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收拾桌子腾地方。
有吃的真是默契得不能再默契了。
大家一起围在一张桌子上，简单的香火配上好听的故事，下午茶也变得非同寻常。
枫哥说：“来这里做阴差的，大多是夙愿未了或者有债没还的。为什么说人妖、人鬼、人仙殊途，就是因为时间不一样，不能乱爱，承受不起这个后果。包括阴差，单身率非常高，他们不能跟鬼谈，也不能跟人谈，妖界魔界和仙界的也看不上。
主要是没意思，而且各自地盘不能乱出入，多半也是异地，没得搞头。”
我笑着说：“那你们月冥府想要开阴差的单子，不是特别难？”
枫哥说：“都愁死了，就没怎么开过，要不之前怎么会挑些漂亮的给徐常看看，我都是问过那些女孩的，人家都表示愿意交往。你们领导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毛永：“天天想着搞对象，那我们北渡业绩能好吗？主要都是一颗单纯的心搞事业建设北渡嘛。”
我们哄堂大笑，他死了那么久，过于正直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我吃完就回一楼去了，怕有客人来。他们还在继续聊。
趴在办公桌上，看着阳供的香火，怪不得人死如灯灭，原来很多人都没有后来了。
或者说到了这里，争取后来的机会成本太高了。
所以生命才可贵，不管多苦，总能自由选择想走的路。
死了以后，执念再深，很多时候也只能原地踏步，苦苦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降临的机会继续向前。
所以离别司空见惯，相遇才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