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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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偷税的贩子

“你好!我是‘所言不虚,虚而不言’——虚不言!”

这是虚不言的见到人们打招呼时,最常用的语句。

“那么老乡,你们家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干货、药材、布匹、皮毛这些杂货么?虚不言能收!高价!虚不言能换!齐全!”

是的,虚不言是一个走乡窜村、收点特产的偷税贩子。

“可是……”

“我为什么会碰上这样的事?”

虚不言疑惑地盯着自己握刀的手,此刻,它正在因为莫名紧张和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要来这个偏远山寨?”

无法控制的颤抖从虚不言的手上蔓延开来,渐渐地爬上他的肩膀,侵染了他的全身……而虚不言……却只想低头确认,这都是一场噩梦而已……可这噩梦,却响起了无比清晰的声音:

“杀!”

“谁在喊?要杀谁?”虚不言疑惑得要命……

“杀!杀!”

“这些恐慌的人都是谁?我见过他们吗?”虚不言迷茫得不轻……

“杀!杀!杀!”

一个个喊杀声汇成一道道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虚不言被震得发颤,去看那些喊的人,他们面目狰狞、绝非善类,再看看了自己身处的位置,仿佛被身旁的传染了恐惧一样,虚不言摇晃了一下,往后一退,撞到了什么人……

身后那人没有推开虚不言,反而是把他扶好让他站稳了,于是,虚不言转头了,印入眼帘的是半张肿起的脸,对方的鼻孔、嘴角都有丝丝血迹,他是这村子里最健壮青年男人,虚不言认识他,他叫二牛。二牛借着虚不言的身体挡住了刺探的目光,带着些鼻音悄悄对他说道:“等机会,我们一起宰了他……”

二牛没有看着虚不言,只是直愣愣盯着虚不言的身后,于是,虚不言顺着二牛的目光看去,那里是一位身穿无袖皮甲、脸上有着十字疤的男人。

随即,虚不言便认了出来,那是这一带猖獗匪盗的头头,他是断浪刀——胡狼花,虚不言只是听说过他,跑商的人有谁又愿意遇上他呢?而现在,胡狼花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虚不言和那几个年轻人。

“他和通缉令上一点也不像……只有他的那柄断浪鬼头刀……倒是画得惟妙惟肖……”

虚不言暗道,却不想对上了胡狼花的目光,只让这人的笑意更浓,更加漫不经心地出言说着:

“我……再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一下……要是再不动手……”

胡狼花笑着,便将他的右手放松地垂了下来,有意无意拂过了插在他身前的那把刀上。那刀尾端有一个圆环,刀柄用那上好的皮革包着,寒锋刀刃恰巧从两只云头小鬼的口中冒了出来,刀背上,不仅有着浪花的纹理,锻造它的工匠还用某种手段让它发出了妖艳的湖蓝。

看归看,那胡狼花的喽啰便已经开始了倒数:“十!”

虚不言这才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柄断浪鬼头刀上移回来,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这小家伙儿才尺骨长短,刃上有些崩口,还带了不少锈迹,它握在手中的感觉很糟,圆柄且没有做什么防滑的措施,这,居然是匪徒们刚刚硬塞给虚不言的。

又一声响起:“三!”

“九到四呢?”

虚不言惊讶了,是他发愣时已经数过了?还是强盗们根本失去了耐心只想看到接下来的好戏?他无从得知了,只见他身后的二牛又贴了上去,悄悄对他说着:

“到一,一起。”

喽啰音响更催命:“二!”

虚不言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绷着身子,全神灌注去等待那个“一”的到来……但却无法等到了。

“啊~~~!”

一声拖长的吼叫从虚不言的身后传来,于是,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扯了过去。

喊叫的是一位身材瘦高的少年,他两手握刀,用尽全力向人刺去,他的第一刀似乎撞在了那人的骨头上,却让那人倒了下去,可是瘦高少年并不满足,再看他双手反握,刀尖向下,直往倒在地上那人身上不断的砍去,那动作完全不像是在用刀,却是有几分像用锤子在砸着年糕。

二牛见状,一声怒斥:“旺发!你干什么!”

旺发,刺的不是匪徒,倒在地上的,是这村子里的鱼双婶。虚不言去看旺发的眼睛,那里面只剩下四窜的疯狂,然后,旺发看向了虚不言的身后,眼中又燃烧起一种的扭曲渴望。

“好好好!”

虚不言没有立即转头,只从这喊好声、拍手声、脚步声上分辨着,他知道,胡狼花走过来了。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就是喜欢你这股子狠劲!晚上!你也加入大伙好好乐呵乐呵……”

听到这样的话语,虚不言才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子,胡狼花已经走到了这边,但他却没有看向自己、旺发或者二牛身上,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一旁,那里,有着两个抱头痛哭的姑娘。下一刻,虚不言便察觉到了一线转机:

胡狼花……没有带刀!

虚不言一阵狂喜,催促着自己的身体快快动起来!身体的重心刚刚往前开始倾斜,虚不言便被身后的人撞到在地。那是二牛,他同样也发现了这个天赐良机,二牛他怒不可歇,直接撞开了虚不言便向胡狼花冲去。虚不言摔倒在地,看清是谁,便立即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他刚刚举起刀,便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愣住了……

只见胡狼花轻松地一个侧身便躲开了猛冲上去的二牛,他再一个闪身撞入二牛怀里,伸出左手牢牢钳住二牛那拿刀的手,同时挥出右手迎面就是一巴掌拍在二牛的鼻子上,“啪”的一声脆响,胡狼花便把左手一松,顺势往下一拨,二牛手中的短刀便到了他的手中,再看着他就这样反手握住,猛地一个转身,往自己身前一挥,一带,再一转力道把那刀尖儿向下,扔出短刀插在二牛脚下。

然后,胡狼花他便闲庭信步地走来,无比轻松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男人,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在指导他们刀法一样。

“刀有刀刃!或劈或砍、或撩或割……你那样用刺、用砸……太糙了……”

胡狼花连连摇头,甚至不再去看那身后的二牛一眼,他伸出右指轻轻抚摸着他脸上的十字疤痕,便带着些戏谑的笑容,盯住了虚不言手中已经举起的短刀。

“那么……你呢?看明白了吗?”

胡狼花,笑了,虚不言,抖了,虚不言不想表现得这么懦弱的,只是他看见了二牛肚子上的伤口,那里,正在往外不断翻滚着红的、黄的、黑的、棕的……

虚不言的胃也开始翻涌起来,他下意识避开了想去弄清那些颜色到底是些什么的想法,然后,他又一次对上胡狼花的视线,那边的眼神,正在慢慢变得危险起来。

惊慌,让虚不言闭上了双眼,恐惧,让虚不言挥下短刀……

然后,一声响起:“好~!”

胡狼花高兴的声音传出,可怕的麻木感却在虚不言心中悄然蔓延。

“居然能用这小破刀一击致命,看来……你还有些用刀的天分……晚上也加入我们!一同欢乐欢乐!”

虚不言……终究是做出了选择,他再睁眼,只能看见身旁那倒在血泊中的鱼老头子……那老头子的孙女正在那边哭喊着,但是虚不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嗡嗡”耳鸣,震耳欲聋……

虚不言只想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什么具体的事物上,这样,他才能从这几欲抓狂的情感中找回一点理智……于是,他看见了那一地血泊中的一块石头,一半灰白、一半鲜红,上面还被精心磨平了一面……

“那是什么?”

心中这样去想,虚不言便将它捡了起来。

那磨平的一面上浅浅刻着二指宽的线条,简单、拙朴……虚不言不自觉又看了一眼它的主人,如今他已悄无声息……

“老头子用来打发时间的雕刻么?谁想它只刚刚起了个头,便永远无法完成了……”

不觉之间,虚不言握紧了这块沾上鲜血的石头,只希望它那冰冷的触感能够唤维持住自己的理智……

随后,胡狼花便搂上了虚不言的肩膀,只吓得他一抖,然后他抬头,便又一次对上了胡狼花的双眼。

那双眼中满是兴奋和某种燃烧的欲望,面前的胡狼花说了什么,可虚不言听在耳中,却是无法理解,他只当是少年还身处首次落下屠刀的震撼中,便笑着扯住那失魂落魄的虚不言走去那哭喊的姑娘面前,只那么一脚,便让那姑娘变成了一只蜷缩在地上、捂住胸腹、嘤嘤作泣的虾仁……

虚不言无神的目光在四望着,他的脑海中全是一片空白,他知道那些咧着嘴的家伙都在狂笑,而虚不言…只是茫然地听着,那是他已经无法再去理解他们的语言,还是他的思维被心中寒意冻住了流动?

虚不言一脸疑惑,感受到胡狼花拍着他的脸颊,而然他依旧麻木不仁的样子,一脸的无法理解他在表达什么……

可理解与否……会有所不同吗?

胡狼花看着这一脸被吓傻的小子,便暂时放开了他,自顾自走过去那边地上,一把捏住那姑娘的下巴,就这样,一朵带泪的山茶花便被拖到虚不言的面前。

然后,虚不言一边感受着无尽的“嗡嗡”声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发现自己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这朵带泪的山茶花吸引了过去……

鱼春花,多俗气的名字啊,新绿点嫣红,多俗套的衣服啊……可是,这是多美的眼睛啊,灵跃着、闪亮着,却颤抖着、流泪着……好像…真的会说话一般……它在说着,喊着,大叫着:

“救救我……救救我吧……”

虚不言移开了视线,羞愧、不甘,还有那陌生的情感在心中可怕地蔓延,它们冲破了胸怀,涌上了脖颈,跃过了脸颊,正在那里死命撞击着虚不言的鼻子和眼睛……

虚不言只得闭了眼,迷惑着、逃避着,在那心中祈求着:

“这是梦吧?这是一场噩梦吧?”

所以虚不言满耳“嗡嗡”,听不见其他声音,所以虚不言再次睁眼,目之所视,变得古怪而模糊……

虚不言感到有些天旋地转,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只知道自己再次闭眼睁眼之间,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飞速变幻着,他转着脖子,四处观望,试图从这奇异的一幕中抓到一线真实……

于是,随着下一次的眨眼,虚不言便清楚地听见了身前女人的抱怨声:

“烂死无用的男人……窝囊废!吃个饭也不好好吃是吧!转过头不愿看老娘是吧!”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