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志士

房间里，林志源让阿柴坐在椅子上，帮他上了药。

“谢谢你，林先生。”

“大家都是背井离乡，出门在外，能帮一点算一点吧。何况我们还是乡亲呢。对了，你们怎么跑到这船上的？”

阿柴便将天美被骗卖身入陈府，惨遭蹂躏；两人乘夜色逃离，为了躲避张师爷的追赶，假扮担八索混上富泰号的前因后果，向志源讲述。

“遍地腥云，满街狼犬，奸官虐民，命如草芥。你们也是穷苦家庭的可怜人。”林志源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句话，阿柴和天美一时间心情复杂。所有以前受过的委屈，被侮辱的清白，不公正的待遇，被欺负的怨恨，瞬间涌上心头。他们呆呆地坐着，鼻头有些发酸，喉咙也像堵上了石头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

“林先生，您到南洋做什么？”阿柴问。

“实不相瞒，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为了逃避追捕，被迫再次下南洋的。”

阿柴和天美一惊。

“我看先生您西装革履，器宇不凡，不像是逃难之人啊。”

“我是潮安县彩塘镇人，祖上也是靠红头船贸易在海外发了财，回家乡置了产业的大户人家。我从小好练武术，广交江湖朋友，扶危助困，朋友们还谬赞我‘小孟尝’。”

“原来是林家少爷。”

“几年前，家父曾送我往新加坡探亲、留学。后来，在同盟会南洋支部所在地——新加坡的晚晴园，有幸遇到孙中山先生。孙先生宣传革命，团结华侨，募集经费，筹划起义，救国救民挥巨臂，四海五洲起波澜。这些都使我非常感动。”

阿柴和天美静静地倾听林志源回忆往事。

“回国后，我看到政府腐败，洋人横行，人民安康成奢望，漫漫长夜待黎明。我下决心，要支持孙中山先生闹革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年初，我接受任务潜回潮汕，在饶平黄冈镇策划武装起义，广泛联络各地的革命者数百人，购置火药千余斤和一批枪械，制成青天白日旗和书写‘驱逐满虏’的旗帜十几面。五月，起义军800余人集中在黄冈北面三里处连厝坟埔举行誓师大会，发动起义，进攻黄冈镇内各清兵驻守的部门，占领全镇。”

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一位革命先驱。

“起义军占领黄冈后，决定乘胜攻取潮州、汕头。清朝潮州府闻讯，组织士兵阻击起义军。当时，起义军气势如虹，清兵被起义军包围。正当起义军将要攻陷清兵之际，清军增援队伍从汕头海路驰援而至，对起义军内外夹击，形势十分危急。”

“后来怎么样了？”天美紧张地问。

“由于起义军用的多系鸟枪，抵挡不住当时装备精良的清兵，伤亡十分惨重。起义军坚持了一天半，终于不支，起义宣布失败。部分革命者被捕并遭处决。我侥幸逃过劫难，躲进山里。现在乘船下南洋，会和同志，再作谋筹。”说到这里，林志源双手握拳，十分气愤。

第一次听到革命思想，阿柴和天美十分震撼。

“你们革命党人，有满腔热血报国，但闹革命，反抗官府，到头来反弄得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有家难回，有国不能留。你们不后悔、不怕死吗？”阿柴轻声地问。

“平民也有三寸气，哪能委身事虎狼。现在的局势来看，天灾可以使人死亡，盗贼可以使人死亡，帝国列强瓜分中国的时候可以使人死亡，贪官污吏虐待百姓也可以使人死亡。同样是死，为国献身，不是更有价值和意义吗？”林志源义正词严，大义凛然。

“同样是死，为国献身，不是更有价值和意义吗？”一句话如黄钟大吕，震撼了阿柴和天美。

“我们家族在马六甲开有一家洋行，我要到那里当经理，打理生意。同时在南洋宣传革命。革命者的鲜血不能白流，我要让黄冈起义的火焰，照亮万里山川。”

阿柴和天美敬佩地点点头。

“你们呢？有什么计划？”

阿柴和天美对望了一眼，低下头想了想。

“我们也不知道，之前是为了逃脱追赶而混上船，没想到阴差阳错随着船出海。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阿柴无奈的说。

“要不你们就随我先到马六甲的洋行去吧。一方面来可以暂时在南洋落脚，躲避官府；另一方面洋行也正需要人手帮忙。待安顿下来之后，再找机会寄侨批回家乡，联系父母家人，另图良策。”

阿柴和天美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