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吉莉娅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希尼斯带着一帮凶神恶煞冲了进来。

“是谁把他放下来的？”希尼斯大声喊叫。

“你把人吊在那里，一天一夜，日晒风吹，滴水未进。再不放下来，要出人命的。”天佑生气地说。

“那只猪仔，敢带头闹事，死了也是活该，咎由自取。Beat the dog before the lion。（西方谚语，狮子面前打狗，相当于中文的‘杀鸡给猴看’）”

“你们要讲法律，讲道理，不能把人命看得和野草一样，任意残害。”天佑据理力争。

“Shit！敢跟我吵架，我先毙了你！”希尼斯端起枪，对准天佑。“砰”的一声枪响。

幸好天佑及时趴下，未被打中，身后墙上留下一个弹孔。

希尼斯举枪又要射击，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响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

走进阿答屋的是一个妙龄少女，一头金色长发微微卷曲，散在肩膀上。眼睛象海水一样湛蓝而清澈，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皮肤是象牙色，如凝脂。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让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白得仿佛透明，微微反光，就象天使的翅膀，却一点也不暴露。裙子的下摆是由低到高的弧线，优雅的微蓬起来，露出少女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日用品。

“吉莉娅，你怎么来了。”希尼斯看见妹妹，愤怒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去买东西回来，刚要回士多店，突然间听到枪声，就过来看一看。哥，你不要随随便便开枪，吓死我了。”

士多店，取自英文“store”的译音，是小杂货店的意思，出现在南洋及香港等英国殖民地，中英文混用而产生。殖民者为了让猪仔们的“工钱”缩水，就在猪仔们住阿答屋旁开着杂货店，规定所有的日常用品都要到士多店那里买。价钱比市价高出两三倍，就这样，猪仔们赚的血汗钱相当部分又被殖民者盘剥了。

“他们不守规则，想‘闹事’，我要惩罚他们，让所有的猪仔都知道‘犯法’的后果。”

“惩罚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哥，你不是说现在橡胶园缺劳工干活，你把他们打死了，等于白白浪费了劳动力，对你自己，对查理先生，都没有好处。我看他们也应该记住教训了，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希尼斯想了想，笑嘻嘻地对妹妹说：“OK！哥听你的，饶了他们这一次。对了，吉莉娅，周日是海峡殖民地当局警察局长劳尔先生的生日，他在府邸举办盛大的生日Party，你到时候要跟哥一起去参加。劳尔先生很想念你呢。”

吉莉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敷衍地说：“好吧，到时候身体没问题，我就跟哥一起去。”

希尼斯回过头，恶狠狠地吓唬猪仔们，“这次看在吉莉娅的面子上，原谅你们。下次再敢闹事，记住我这杆枪。”

他举起枪，“砰”的一声响，朝天开了一枪。在众人的惊骇脸色中，带着打手们走了。

看到打手们离开，吉莉娅叹了一口气，回头笑着对大家说，“Sorry！我哥脾气不好，吓着大家了。”

“没事，吉莉娅小姐，谢谢你又一次帮我们解围。”大李在橡胶园劳作多年，跟吉莉娅比较熟悉。

吉莉娅看了看，“这两个兄弟好像受伤比较重，我到士多店拿些药膏给他们用。”说完，她提着篮子走了。

望着衣袂飘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天佑回过神，问大李：“这个姑娘叫吉莉娅？”

“吉莉娅是橡胶园工头希尼斯同父异母的妹妹。希尼斯的父亲在妻子去世以后，带着儿子一起来到当时的海峡殖民地谋生。他与马来亚妓女勾结，有了私生女吉莉娅。吉莉娅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她一直跟着哥哥生活。希尼斯在查理的橡胶园当工头，吉莉娅就在橡胶园里打理士多店。她是个善良热心的马来西亚姑娘，多次帮我们解围，还偷偷把杂货店里的药品送给我们。希尼斯一直暗中谋划将妹妹嫁给殖民当局的官员，以换取经济利益。吉莉娅不愿意，一直敷衍着。”大李说。

说话间，吉莉娅回来了。她走到阿涛阿柱身边，轻轻地帮他们上药，包扎好伤口。

“谢谢你，吉莉娅小姐。谢谢你帮我们解围，还帮我两个兄弟治疗。”

“You are welcome！”吉莉娅仔细端详了天佑，微笑着说：“在橡胶园里，我好想没看过你？你是新来的劳工？”

“我是水客，专门在南洋和唐山两地跑，帮乡亲侨胞递送侨批的。上次我曾经来过橡胶园。”天佑将上次给大李送回批，遭遇希尼斯并被毒打一事，告诉吉莉娅。

吉莉娅想了想，“以后你需要在马六甲橡胶园里递送侨批，就到我士多店。碍于我哥的面子，打手们不敢随便去那里闹事。士多店里也有桌子和纸笔等物，方便写信。忙碌的时候，我还可以自告奋勇来帮忙，我对中文和英文都很熟悉。”

无心之得，让大家感觉喜从天降。天佑望着吉莉娅，感激难言，深深地鞠了一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