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张

现在是庚戌年（公元1910年）的正月初六，海内外的华人族群依旧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氛围中。

天佑一大早就来到天源批局，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工作。

春节、元宵期间，各种宗亲祭祀活动繁多，侨眷急需用钱，很多南洋的同胞都在此时寄侨批回乡接济，因此侨批局业务量又创新高。天佑忙碌了一个多月，加派人手，加班加点，及时处理、递送侨批，让侨胞、侨眷都安心过个好年。

两个月前，阿柴天美夫妇启程回潮汕，并很快在汕头设立了天源信局，雇佣人手，开展业务。汕头天源信局的设立，极大地方便了水客和侨眷。自此以后，南洋的批局只需将侨批信银押解成批押解到信局交接，在成批押运回批即可，侨批的潮汕地区的递送则由信局的员工负责。这样极大节省了时间和人力，提高了效率。志源和天佑对此也非常满意。

此时，天佑正在忙着清理核对一些账目。突然间，志源心急火燎地闯进办公室。

“国内那边出大事了。你得赶紧辛苦回国一趟。”

天佑内心一急，猛然站起身，“阿柴和天美他们出了意外吗？”

“不是批局出事。是国内传来消息，三天前，就是农历庚戌年的正月初三，广州新军各各营士兵发动革命起义。”

“新军是朝廷近十年来新建立的，配备新式武器，用于维护统治的军队。通过革命同志的工作，将他们转化为革命的力量，必能加速了革命形势的发展。这是大好事啊！”这半年来，天佑利用空余时间，主动阅读、学习各种革命和社会书籍，见识大有长进。

“是啊！以前孙中山先生组织同盟会发动起义，依靠的主力仍为会党。但历次起义失败后，大家感到会党组织涣散，难于节制。不如军队组织严密，纪律严明。所以将革命事业的重心转移到发动军队参与起义。经过努力，同盟会在广州军队、特别是新军中的力量有了长足的进展，新军有不少人加入同盟会。为适应形势的发展，同盟会在香港建立了南方支部，作为指挥南方革命的总机关。”

“希望这次革命能取得成功。”

志源叹了一口气，“满清政府非常狡猾，借口谈判，邀请起义军首领到清营。当起义军首领独自一人出现时，清军突然开枪，将其击毙。起义军失去了领袖，，造成很大混乱，虽然余下的部队仍坚持战斗至深夜，但因子弹罄竭，无法抵御，终至溃散。清军四出搜剿，起义军被俘百余人。”

“太可恶了。清军居然使用这种欺骗手段放暗箭伤人。”天佑义愤填膺，“可怜起义军战士，血染沙场，壮志未酬。”

“有个别革命同志饶幸躲过了清军的搜剿，还在广州城中四处躲藏。我想让你借押解侨批之名回国，到广州去找到老张同志，老张是新军的一个营长，这次起义的首领之一。你先带他逃到汕头，再设法带他到南洋来，躲避追捕。为革命保存有生力量。”志源托付天佑。

“好，我收拾一下，尽快动身。天源批局的事务就暂时麻烦你打理了。”

几经周折，天佑在支援的安排下，由马六甲搭乘外国邮轮，抵达广州。

此时的广州城，革命起义虽然已被镇压，时间过了半个多月，但全城气氛依旧紧张而凝重。满勤官府视革命当然为洪水猛兽，下令全城戒严，加紧巡逻，搜捕“余虐”。

天佑是第一次到广州城，但因情况特殊，他不敢随便向人询问路线，只能凭借地图的指引，和自己多年当水客走街串户的经验，经过九弯十八拐，终于找到一所就房子。

那房子很破旧，外墙面多处脱落，斑斑驳驳的，就像一所废弃已久的鬼屋。谁也想不到，这里面居然有人藏身。

敲门也大有学问。“每次三下，重复三次，这是约定的暗号。如果敲错，里面就不会有人应声。”天佑想起临别时志源的嘱咐，按暗号敲门。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谁啊？”

“卖牙膏的。”天佑轻声地回答。其实这也是接头的暗号，核对双方身份的。

“哪里产的？”屋里又问。

“南洋。”

“多少钱一支？”

“三毛五。”

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双眼睛，又伸出一只手，将天佑一把拉近屋里。门又迅速且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门后一片漆黑，天佑跟着那人走近地下室。

那人关上地下室的门，才点亮一盏昏暗的油灯。

灯光下，天佑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黝黑的皮肤上刻画出清晰地轮廓，尽显阳刚之气。他留着很短的头发，刚毅的脸上长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鼻梁高高的，透出一股威严。

“老张同志，我是受同盟会的委托，从南洋回来，附送你逃离广州城，设法到南洋避难。”天佑先说明来意。

“谢谢你，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我叫辛天佑，是当水客开侨批局的。因为经常往来国内与南洋跑侨批，对路线熟悉。”

天佑和老张仔细商量之后，认为火车站地方狭窄，人员密集，流动性大，盘查控制相对松懈，决定扮成水客，跟随人流，过检票口，混上火车出城。到达海陆丰地区之后，再转马车，走乡间小路，辗转赶往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