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就是我用青春投资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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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罗老师的追悼会在市殡仪馆举行,我和学校代表一起来送罗老师最后一程。
陈校长在追悼会上发了言。罗老师是他早年培养出的硕士生,外出读博士毕业后回校任教至今。多年的师生情谊,让陈校长几度哽咽。罗老师躺在告别大厅的玻璃棺材里,哀乐之下,一众人在遗体旁缓缓绕行。“年纪轻轻,可惜了……”一同前来的教师中有人发出感叹,几位与罗老师生前相熟的同事都抹着眼泪。
罗老师1977年出生,去世时刚满40岁,正值年富力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孩子刚上小学三年级,也有老人需要赡养,一家人的负担都在他肩上,如此匆匆离世实在令人惋惜。听说出事前的深夜,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加班做课题,凌晨两点左右突发心梗。因为深夜学院办公楼只有他一人,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人发现。
罗老师与我的硕导是忘年交。我博士入学第一天,导师们带我去吃饭。我在饭桌上照例喊他“罗老师”,他摆摆手,说现在我是陈校长的博士了,我和他就算正儿八经的师兄弟,以后私人场合喊他“师兄”就行。
我和他算是半个老乡,罗老师的老家在河南边上一个与山东搭界的镇子上。他说自己的母亲是从山东嫁过去的,他也是在山东读的小学和初中,因此应该算是半个河南人、半个山东人。有次我跟他开玩笑,问他“认哪边”。他笑着说两边都可以,山东老乡稳当实在,领导器重;河南老乡能吃苦,这些年学校很多重大课题都是他们在做。
这些年,他也的确继承了两地的优点:作为学校教师中的少壮派,无论科研还是教学,他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学生、领导和同事们对他的风评也一直很高。2013年,罗老师被破格评上了副教授,眼下又在准备冲击“正高”职称,前途一片光明。
追悼会结束后,罗老师的家属继续处理后续事宜,我则与老师们一起乘车返回。路上,有人翻出罗老师以前上课时拍摄的视频,讲台上的他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刘老师也真是可怜,今天在追悼会上哭晕了两次。”我忍不住感慨——刘老师是罗老师的妻子,也在学校工作。虽不教学,但我们平时还是习惯称她“刘老师”。
我身旁的老师表情却很复杂,半晌才说了一句:“她的好日子也快结束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去学校行政楼找陈校长签字,在办公室门口与刘老师撞了个满怀。她眼睛通红,脸上挂着泪水,刚从办公室摔门出来。
我向她问好,她认识我,却没有理我,瞟了我一眼便走了。我推门进去,见陈校长也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忙问出了什么事。
陈校长先是教训了我一句:“搞好自己的学习,不干你的事别乱打听。”但转身拿东西时却又说了一句:“人这辈子得知足,是你的谁也拿不走,不是你的你也要不来。”
我明白,他是话里有话。
罗老师是陈校长当年的得意门生,博士毕业后也是陈校长看中了他的科研能力,特意打破学校教师引进需有“国外学术经历”的限制,坚持录用了他,还帮他解决了妻子的工作问题。
作为罗老师的遗孀,这段时间刘老师一直希望学校能看在亡夫的面子上,给她一个“事业编制”,并把自己原有岗位“人事代理”这四个字抹掉。陈校长作为学校的主要领导,手里有这个权力,又是罗老师当年的硕导,在外人看来,于情于理也该帮这个忙。为此,刘老师来找过陈校长很多次,有时还会打断我们上课。
可陈校长却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不给刘老师“转正”。
刘老师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大家在背地里也议论说,“动动笔”的事情,陈校长何必较这个真儿。
可陈校长就是“较了这个真儿”,不但坚持己见,连学校有其他领导在会上提出相关“建议”时,他也会带头否决。以至于后来刘老师几次在学校停车场堵他,要“给自己讨个说法”。
大家都传言说,陈校长对刘老师多有不满,甚至将爱徒的英年早逝也归咎于刘老师。但陈校长本人并未对我们讲起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