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善意

这孩子身量高，骨架大，肯定打小就干粗活。这样的小郎君不好找人家，多半是给人做小或续弦，要么就是嫁到山里天天下地劳作。

不过呢，凡事都有例外。

李婶儿细看过后觉得这孩子很不错。眉毛浓密修长，眼神干干净净，清粼粼一眼望到底。虽然满身狼狈，说话却温和守礼，看着就让人喜欢。

云杉不知李婶儿已经想了这么多，听她答应自己的要求松了口气，放下背篓坐到靠墙的桌上：“谢谢婶子。”

李婶儿放下手里的活，给云杉倒了粗茶：“先喝点水，解解渴！”

这孩子一身汗水泥巴，嘴皮儿都干裂了，定是走了远路来赶集。

穷人家的孩子，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小郎君都快磨成糙女人了！

云杉接过碗：“谢谢婶子。”从早上熬到现在，他渴得厉害。

“谢啥。你先歇歇！茶不够自己倒，馄饨马上就好！”

云杉喝了大半壶茶才停下杯子。他还没完全解渴，只是不好意思把茶水喝干。

“馄饨来了！”

李婶儿吆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馄饨上桌。

大骨头熬的汤底，配上特制的葱油，李婶儿还加了一大勺酸萝卜炒的肉臊子，香得很。

云杉取出肉包子就着馄饨吃。即使很饿，吃饭也没发出声响，只是动作快了些。

这是爹爹死后，他吃到的最好吃的饭，也是最饱的一顿。

他吃得万分珍惜，好像这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要尝尽每丝味道。

他吃得小心翼翼，像是上辈子的饭留到现在才吃，得慢慢回味。

茶是温的，解渴；馄饨是热的，暖身。

吃了小半碗馄饨和一个包子，云杉的身心才从之前的害怕、紧张中解脱出来。

他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的，直到现在才好。

李婶儿在旁边看着，越看越觉着不是滋味儿！

这孩子比别的小郎君高一大截，身上却没几两肉。饿成这样，不知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二十几个馄饨只够垫肚子，加上肉包子也就七八分饱。

她到灶前麻利地忙活一阵，端了最大的碗过来：“孩子，喝吧，不要钱！”

满满一碗面汤里加了葱油、臊子，破掉的馄饨皮，还有一块熬汤底的肉骨头。

这碗汤的价值不低于正经卖的馄饨，更难得的是李婶儿一番心意。

云杉先是意外，然后眼睛又酸又胀，急忙站起来：“谢谢婶子，这，我……我不能要！”

非亲非故，他没理由白吃白喝。

李婶儿猜到他会这么说，叹了口气：“一碗汤有啥不能要的。半下午的了，那些破皮儿留着也没啥用，你帮婶子吃了正好。”

面皮儿只是破了，怎么能没用呢？李婶儿这么说只是想让他安心罢了。

爹爹去世后，这是他得到的头一份不求回报的温暖。

云杉抿着唇，眼眶发红。

李婶儿心里酸得厉害。这孩子一看就是心善好性子的，最容易受欺负。可怜的娃，她能帮点就帮点。

不等云杉再说什么，李婶儿去灶上忙活：“赶紧喝吧，喝完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