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1,再看看张家庄子(上)
51,再看看张家庄子
路过拴柱家菜地,是架了大棚的菜园子,拴柱说顺便摘点菜回去做饭,我们跟着进了棚子,三分地里分了好几个区域,韭菜叶子密密麻麻的,小菠菜绿的像上了漆,茼蒿绿中带点灰色,黄瓜的大绿叶子遮住了瓜架子,小黄瓜与指头一样粗细,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吃了,长豇豆的藤爬得比人还高,豆茄很多,拴柱割了些韭菜和茼蒿,摘了圆茄子,西红柿,青椒。
进了门,狗扑上了绕脚。
拴柱的妈秋子惊讶的问:这么早就割完了?
我们几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拴柱倒是直截了当,大大方方的说:逃兵回来了,还没有割上几镰刀,伤的伤,累的累,干不成了。
他妈秋子说:就是嘛,就是嘛,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干那苦活干啥呀?
中午在拴柱家吃饭。吃土暖锅。
拴柱的老婆摆着桌子说:来,你们几个男的一桌,我们女的一桌,老太太和婆婆都吃素,和你们吃不到一块。
过去咱这噶达穷,你们上学那阵子也没有好好在咱家吃过饭。现在条件好了,啥都有,南方的东西也运到这里来了,海边的东西也送过来了,知道你们在城里啥都吃过,不稀罕这些东西,今天就吃个土暖锅,算是忆苦思甜饭了。
我们几个人齐声说好,回到老家就馋这一口。
我们围锅坐下后,拴柱指着滚开的火锅说:咱这噶达南边紧挨黄河,北边靠着沙漠,有黄河鱼和沙葱,炆火熬的汤,又鲜又补还不腻。又指着一桌的盘盘碗碗说:这些都是村里的大棚种出来的新鲜蔬菜,嫩绿的是韭菜和茼蒿,黄的是葫芦花和黄花菜,还有刺嫩芽、金针菜元蘑,这一盘盘切得薄的鲜肉是鱼和鸡肉,煮好了,我们蘸上他家自制的调料,就是葱姜辣子蒜调和的料,香喷喷辣酥酥的可上口了。
我喜欢土豆泥拌沙葱这盘菜,一大半都让我给吃了。
正是五黄六月的时候,天气沉闷而又燠热,又吃着火锅,屋里的空气更加显得闷热,农村的屋子也不装空调,划根火柴能点燃,双手一捏能出水,汗如泉水般涌流出来,停留在皮肤上粘粘乎乎地让人起腻,我拿了把扇子不停地摇动,扇子空气变得滚烫粘稠,紧紧地裹夹着身体,一点热气都透不出来。
秋子姨见状说:这阵子天这么燕,可农村又忙活起来了,收麦打麦扬场,插种豆子,给包谷除草上肥,栽秧后,人工补秧,除杂草、施肥、灌溉、打农药,还要收拾菜地,还是你们城里人好,不操心这些事,也不受这个苦。
她说的对,农民面对着土地,每天都要琢磨这些事,有干不完的活。然后我们离开农村进了城,把这些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们吃完饭,觉得屋里扣上,想到地里闲溜达,看看小时候活动的地方,逗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太阳高悬在天空中,日头火辣辣的,小麦地里有股热风捂着,向外散发着植物枯燥热潮腐霉的气味,田梗边的树叶倦着,只有知了没趣地鸣叫,越发让人心烦气燥,狗伸着长长的舌头,肚子一鼓一鼓带动全身抽动,长舌头也一晃一晃的,好像得了严重的哮喘,用眼睛盯着自家的主人,不明白这么热的天在干什么?
我的痴痴的看着,回想起过去,乡间,田野绿莹莹,黄灿灿,沉甸甸;村庄,树木环绕,炊烟缭绕;河水,浪花飞滚,分叉沟渠纵横;山林,野花飞蝶,莺歌燕舞;沙丘,浑圆金黄,辽阔无垠;土坯房,鸡鸣狗吠,猪羊,牛马驴骡。走在乡村小路上,一会儿遇到狗扑,走两三步鸡鸭在脚下乱碰,牛在反刍,马在嘶鸣,驴在拉磨,打滚,望见一群羊。沙丘下的凹地,长满了沙枣树,树上一簇簇的碎小黄花,风中荡着一股一股的香气,更有成片成片的麦田,农人们扛着农具,牵着毛驴。正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家,村道与田梗相连,村舍一个挨着一个,炊烟袅袅,笼罩在小村子的上空。
我人生最初的十八个春秋是在这个村庄度过的,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们都年过半百,许是老了,最近几年,蛰伏于思绪的故乡,村庄,那山,那水,那沙滩,那古井,那水磨坊的记忆,时不时如清泉般汩汩而出,今天我们几个再次来看看你。
村庄已变了,不在是我模糊记忆中曾经的那个村庄。
张家庄子,地处中卫东北部,向南3公里是包兰铁路,再向南4公里是黄河,向北15公里是麦垛山,向西北20公里方向是北沙窝子,是腾格里沙漠边缘,向东15公里是中卫县城,向西10公里是胜金关。
张家庄子是一个很有历史的村子,很早便有了人烟,因为地方偏僻,四周因黄河沙漠山丘阻隔,人烟稀少,农村文化落后,没有记族谱的历史,也就没有乡村历史,也没有祠堂。这里什么时候有了人烟和村子,无法考证,但是一代又一代的人都传说着自己的祖先在这里,到底多少代了也说不清楚。
张家庄子的东南西北周围有不少村庄,有的叫营子,寨子,堡子,渠口,沙窝子。谁家第一个落户,村名就以他的名字为村名。
张家庄子也是在几百年间由零星的东一户西一户各户为阵的小村落发展到几百多户人家,没有大户,杂姓多,有张、王、郭、张、李、袁、陈、刘、崔、林等十多个姓氏。
由于思想闭塞,道路闭塞,信息不通,庄稼人每天地里家里两点一线,好事传不进村里,恶事也出不了村庄。
历代以来,张庄、关庄村、冯家庄子一条土路相连村之间通婚很多,找对象结婚不出方圆10公里,时间久了,四村八邻都沾些亲戚关系。
村里人互相走动,很亲近,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谁家有几口人。
村里人大多朴实,善良,勤劳。你看那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农,从来没有抱怨过天抱怨过地,一双眼睛透出着憨厚,敬畏神明,孝敬祖宗。你看当地的村风,人们遵守的信条,不欺神明,不辱没祖宗,不骗人,不偷人,不坑人,勤劳勇敢,勤俭持家。他们黝黑的脸膛刻着岁月的辛酸,也保持养做个好人的信条,不坑不欺不骗,凭着双手过自己塌实的生活。
村庄坐落在黄河边的平原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平坦坦的。那片田野,到了秋天丰收的季节非常美丽,绿的是豆秧,红的是高粱,黄的是水稻,紫的是茄子,五颜六色,走在乡间的田野,风微微一吹,稻香立刻扑鼻而来,令人陶醉。偶有鸟儿立在枝头,晃动着它那小巧玲珑的身躯,好像是被这美丽的景象迷住了一样,在歌唱,在跳舞。
故乡,以它独特的塞上江南气质,镌刻在我生命的记忆里。四通八达的土路通向田陌地梗,清一色的胡基砌的土房低屋,屋顶一面盖,房顶平坦能赛跑,玉米辣椒门前吊,四周的环境是四季风吹沙不跑,漠北苍鹰漫天飞,大山巍峨不长草……那熟悉的高高矗立的水磨坊、茂密的榆树上的鸟巢、村中的老水井、休闲的饲养场、孩子们爬高的麦草垛……顽固地构成我心灵和肉体的故乡。
沙漠、黄河、渠沟、水塘、绿树、村庄、犬吠、鸡鸣、牛哞、土屋组成了村庄元素,家乡土房低屋被绿树合围,炊烟、牛耕、金黄的稻浪、沙枣树、屋檐下那一串串金黄的干玉米,厨房门上挂着一串串绯红的干辣椒,农家田园生活,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小村子,带给人们的却是恬静的生活。
静静的脚步走过每一条村道,往事在脑海里汹涌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每一条土路都有我们的成长足迹,闭着眼睛都能摸出这是谁家的大门,每一个院子里都有过我和小伙伴们的学习,玩耍,躲猫猫,踢毽子,滚铁环,甩纸牌的快乐,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散着一把槐花、几颗沙枣的味道。
村北头,最引人注目的是渠边立着水磨坊,木条支撑着一个圆圈,犹如一个硕大的木架车轮,古老,巨大,旁边还长着粗壮高大的榆树,树冠枝叶茂密,有一个大大的鸟巢,一群鸟永远在那里叽叽喳喳,树下羊儿咩咩,孩儿嬉闹。这就是一个村子的象征。
村里人珍惜土地,不在土地上种树,在路和地埂两边,房前屋后,荒地和野地种树。杨树、柳树、槐树、榆钱树、窜天柳疯长着,在村道上盘桓,在房屋之间蔓延,村舍在绿树里掩映。
一个村庄的清晨,每天都是这样的开始,伴随着日出的晨曦和大公鸡的鸣叫以及鸟的歌唱,打开大门的‘咿呀’声次起,不久就听到村庄骚动起来,打水的,赶牛的,喂鸡的,狗不安分的叫起来,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嗖的一声飞出去,在树上叽叽喳喳飞来跳去,整个村庄生动起来,男人在院子扫地,女人在厨房做饭,炊烟升起来了,炊烟在薄雾里升起,弥漫了整个的村庄,大人大声吆呼着孩子起来吃饭,牛牵出来了,高挂在墙壁的犁耙取下来了,吆喝声、鞭声,车轮转动声、催促声、提醒声……乡村的一天开始忙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