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真有人研究这个:14个毫无用处的搞笑诺贝尔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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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麦田怪圈

最荒谬的发现

“低能物理学的杰出代表人物,他们通过摧毁英国庄稼地、绘制几何图案,不断为统一场论做出贡献。”

获奖者:
道格·鲍尔(Doug Bower)
戴维·乔利(David Chorley)

将低能物理学和英国农业混为一谈已经够莫名其妙的了,1992年的搞笑诺贝尔奖颁给了鲍尔和乔利,对于那些确信统一场论是一个巨大的骗局、只有各种形式的神秘主义的追随者才会欣赏的人来说,更是十足地搞笑。该理论声称会实现物理学家梦寐以求的物质世界相互作用的大统一,并且掌握宇宙运行的所有奥秘,将一切自然规律与灵性结合为一个整体,“沐浴在纯粹意识的无限海洋之中”。此外,这一理论还融入了古代的宗教知识,如犹太教神秘哲学的秘密、各种宗教的深层理解等,我们就不一一列举了。该理论认为,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运用符号、字母和象征对这些知识进行编码,比如在古埃及阿比多斯城的奥西里斯神庙或者在北京的紫禁城中,都能发现类似的例子。统一场论绝对能够很好地解释这些现象,无论是对数螺线、星系的运动、缠绕的DNA,还是我们这里要聊的麦田怪圈。

鲍尔和乔利荣获奖项看似荒诞,然而奖项之后的故事不仅有几分诗意,还蕴含着教育意义。两位获奖者都没有出席颁奖典礼,一方面可能是对马克·亚伯拉罕斯的幽默感并不欣赏,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不想承认他们的作品和统一场论有任何的关系。唯一可以确定的信息是,两人都对毁坏庄稼难辞其咎,虽然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不过,他们两人并没有为统一场论做出任何贡献,也不能说他们是低能物理学领域的杰出人才。如果非要把这两位和物理学不沾边儿的人定义为研究者,也只是因为他们在这些年里,针对广大男男女女愿意被骗得团团转的心理,展开了一次有趣而又极具耐心的观察。

道格·鲍尔和戴维·乔利曾是英格兰汉普郡中没有什么故事的老同学。作为绘画爱好者,他们经常在村里的酒吧中一边呷着啤酒,一边讨论各自的艺术计划。正因如此,1978年的一个晚上,两人产生了一个念头,决定放弃水彩画和油画,在更广阔的画布上—麦田里—进行艺术创作。他们一时兴起,立刻改装了一个简陋的农用设备,用了整整一晚,悄悄地将直径若干米的圆圈内的麦秆全部压平。

这完全是顺应了时代的潮流。当时的艺术新潮流—大地艺术[1]——正发展得如火如荼。大地艺术家们的第一批作品出现在1960年美国西部的沙漠地带。比起闷在画室里给那些名人、博物馆和画廊作画,他们更希望以自然和城市景观为画布进行加工或是创作。其中有些作品是对风景施以永久性改造;而大多数作品是昙花一现,注定要在自然力量的作用下逐渐风化消逝,只有关于它们的照片和影像留存于世。

随着1968年《思维的沉淀:地球计划》(A Sedimentation of the Mind: Earth Projects)的发表,罗伯特·史密森(Robert Smithson)成为大地艺术的理论家和代表人物,同时推动了第一批大地艺术家浪潮。在这些艺术家的创作中,有的规模宏大,比如史密逊本人在美国犹他州大盐湖的风景中,用石头、盐、泥土、水和藻类创作的长475米、宽4.5米的螺旋形画作;又如迈克尔·黑泽尔(Michael Heizer)在美国内华达州西北部奥弗顿的自然峡谷中开凿的一条长457米、宽10米、深15米的巨大沟壑,命名为“双重否定”(Double Negative);随后,还有一些作品诞生在城市中,比如1985年克里斯托(Christo)用尼龙画布将巴黎的新桥包裹起来。

道格·鲍尔和戴维·乔利似乎也是弄潮儿。他们的亲朋好友说,两人一直痴迷于英国的自然风光,他们正是在美丽的自然景观,在自然的力量和神秘之中汲取艺术的灵感。至于他们为什么在所有可能和能够想象的形状中只选择圆圈装饰田野,我们似乎无法在大地艺术的宣言中找到答案,实际上,这和道格·鲍尔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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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到1966年间,道格·鲍尔生活在澳大利亚。就在他回到英国之前的几个月,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塔里镇(Tully)附近的芦苇丛和麦田地里,突然出现了一些神秘的怪圈。第一个怪圈于1966年1月被发现,直径为9米。澳大利亚的报纸将其命名为“飞碟窝”(saucer nests),并给这些报道附上诸如“飞碟在塔里镇筑巢”或者“飞碟藏身在塔里”这样的标题。塔里镇也因此成为一个热门景点和不明飞行物爱好者的朝圣地。

于是,鲍尔便向乔利提议制作类似的麦田圆圈,不是方形也不是三角形,而是圆形。这样,当人们早上看到它们时,就会以为是一个飞碟—毕竟所有的飞碟都是圆形的—在夜晚降落在了麦田里。两人就这样自娱自乐了几年。起初他们选择的麦田都是不起眼的小地方,唯一的观众就是看到麦田被破坏而气呼呼的农场主们。然而,作为艺术家,鲍尔和乔利是需要观众的,他们感到有些失望,甚至打算结束麦田里的恶作剧。然而,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们决定继续艺术创作,但是将地点设在引人注目的地方。于是他们选择了紧邻温彻斯特镇的奶酪山(Cheesefoot Head)作为新的开始,那里风景如画,地形起伏仿佛天然的圆形剧场。

奶酪山的麦田圆圈面世之后,两人再也不用担心他们的作品不受人关注了。相反,他们发现对此感兴趣的大有人在,简直比他们梦寐以求的还要多。各大报纸也立即刊登了关于“不明物体在麦田中留下圆形痕迹”的文章,吸引了大批的造访者。鲍尔和乔利养成习惯,常常在第二天到访“作案地点”,看看大家困惑而吃惊的表情,倾听大家的评论,偶尔加入他们的辩论。从那时起,他们的作品就被称作“麦田怪圈”(crop circles),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包括不明飞行物研究者、艺术爱好者,还有纯粹出于好奇的访客。与澳大利亚的飞碟窝相反,麦田圈造就了一个全球热门的行业。澳大利亚位置相对遥远,游人稀少;而英国,尤其是在旅游胜地之一的汉普郡,吸引着来自全世界的游客。有的麦田怪圈爱好者也决定回家后在地里照猫画虎,无论是在小麦田、黑麦田、玉米地、油菜地,还是在燕麦田。因此,无论是简单的圆圈还是复杂精致的几何图形,在美国、加拿大、日本、南非、墨西哥、巴西都出现过,当然,麦田圈经常出现的地点还包括好几个欧洲国家。

与此同时,各领域的专家都对怪圈现象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很多报纸报道了鲍尔和乔利的“杰作”,他们惊奇且得意地阅读着报道中提到的种种奇怪现象,比如动物受惊不敢进入怪圈、冒险走进怪圈的人都感到头晕目眩和剧烈的疼痛、指南针在怪圈中乱转,以及相机发生故障之类的。此外,还有麦田圈中的地磁场表现反常、放射性水平高得离谱、圈内的作物和种子的细胞出现变异,等等。更有甚者,据说细胞中的DNA结构,如同在极短时间内经历了高压或者高温作用一样,被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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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麦田圈的分析和解释激发了一些人的大胆想象,他们相信这种现象背后隐藏着未知的科学现象。1976年,不明飞行物爱好者、作家詹姆斯·康斯特布尔(James Constable)出版了《生命的宇宙脉冲》(The Cosmic Pulse of Life),他在书中将麦田怪圈现象解释为奥根效应,可能是奥根宇宙能冲击麦田,将麦秆压弯。这里需要向从未听说过奥根效应的人解释一下,奥根这一概念由奥地利精神病专家、精神分析学家威廉·赖希(Wilhelm Reich)于1930年提出的;奥根能是一种宇宙能量,一种能够产生旋涡等离子体的生命力。其他作者则提出了另一个假设,认为麦田圈是神秘的发光球体在麦田上空悬浮后留下的痕迹。而牛津大学的物理学家、气象学家,英国皇家气象学会成员特伦斯·米登(Terence Meaden)肯定地认为,麦田圈是该地区常见的小龙卷风所产生的神秘等离子体旋涡造成的。若干年后,又出现了一个更复杂版本的旋涡理论:地球周围的大量气体沿着磁场线呈螺旋形旋转,发射出了微波,造成了麦田怪圈。最后,还有人提出引力波脉冲的辐射理论:在时空场中有一系列的波组成了引力辐射,引发引力波的震动,进而导致圆形区域中麦秆的弯折。只要说得通,怎么理解都行!

正当科学界固执地表示不能接受上述任何一个假说之时,已经有众多证人断言,自己在深入麦田圈之后,感觉有人在高处注视着自己,又仿佛置身于茫茫宇宙,飘浮于星际间,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此外,他们还感知到了另一种智慧形态和一种寻求与他们沟通的意识能。

最早的麦田圈出现在英国,紧邻埃夫伯里村和巨石阵。这两处遗址以众多巨大且神秘的石头建筑,以及用于宗教仪式的巨石剧场而闻名。这些庞然大物建造于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之间。人们并没有忽略麦田圈和巨石阵距离相近的这一事实。甚至,人们发现,这些景点是沿着地脉(Ley Lines)出现的—该术语发明于1920年间,“Ley”在撒克逊语中是开阔地或林中空地的意思;而美国考古学家沃特金斯(Watkins)创造的“地脉”一词,起初是代表一条虚拟的连线,它连接了巨石阵、糙石巨柱、异教祭坛、大型古墓和现代宗教信仰场所。30多年过后,“地脉”学说再次走红,这多亏了约翰·米歇尔(John Michell)出版的《亚特兰蒂斯上的风景》(The View Over Atlantis),这是一本介绍地球与“巨石阵学”奥秘的书。地脉这一概念在这本书中占据了最为重要的地位:它们是地力线,是地磁流通的轴线,一同构成了紧紧包围地球的能量网。这些线条的会合处代表着地脉中心(Ley Centers),这些神奇的交会处自古以来就是宗教场所的建造之地:因为不管是史前人类,还是德鲁伊祭司,或者现代的神父,都掌握着能够了解地脉的秘密科学。巨石阵正是位于众多地脉中心之一,还有埃及吉萨大金字塔、墨西哥阿兹特克文化的特奥蒂瓦坎古城、秘鲁的神殿马丘比丘、沙特阿拉伯用黑石镶嵌的圣城麦加及法国的巴黎圣母院。因此,外星人同样选择地脉中心附近的麦田留下痕迹,就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了。

在英国乡村出现的麦田圆圈和一些岩画之间,同样存在着些许相似性,澳大利亚原住民和美国亚利桑那州印第安霍皮人都曾在岩壁上进行艺术创作或是描绘神祇。因此,令鲍尔和乔利意外的是,他们的麦田创作之一被霍皮人视作大地之母女神的象征,而另一个则被视为描绘了他们的祖先从天上来到人间的情景。

麦田圈不断地在世界各地出现,随着时间推移,组成的图形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有的是炼金术或是犹太人神秘哲学的解释符号,有的则体现了天文学含义或者数学定理。[2]在某些专家看来,带来麦田怪圈的可能是上帝或撒旦、掌握时光穿梭技术的未来人、印度的提婆达多、微小到肉眼看不见的人、脱壳的灵魂(肉体陨灭之后穿梭于物质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间的精神存在),或者是升天的神祇,那些属于另一个维度的实体。

但是那时的主流看法是将麦田怪圈解释为外星文明的杰作。不明飞行物爱好者们在麦田怪圈的分析、揭秘、解释和宣传时表现得格外“出色”和积极。科林斯·安德鲁斯(Colin Andrews)收集了世界范围内1万多个麦田怪圈案例,并于1989年在他的新书《怪圈实录》(Circular Evidence)中介绍了这些案例。作为一本全球畅销书,该书对宣传这一主题的“知识”做出了贡献。安德鲁斯还担任过M.奈特·沙马兰(M. Night Shyamalan)导演的科幻电影《天兆》(Signs)的顾问,该片在2002年上映之后票房大卖。在沙马兰的电影中,那些在玉米地绘制怪圈的外星人心怀恶意、令人恐惧,但是读者们大可不必担心,这种情节是个例外,而不是常规套路。一般说来,麦田怪圈被认为是外星人出于人文意愿传达的友好信息,也是对人类度过危险的混沌时期表示援助的标记。

很多年间,道格·鲍尔和戴维·乔利在夜色的笼罩下,饶有兴致地绘制着圆圈,享受着观众们对此做出的种种反应。令鲍尔和乔利惊讶和开心的是,成千上万人对他们的作品感兴趣,并前来观看,甚至模仿他们的作品进行创作。与此同时,他们注意到,很多人在其中“发现”了具有宗教启示的形状,也有一部分麦田圈形象被用于商业活动。因此,当他们看到自己设计的图形出现在许多珠宝、海报和T恤上并销量大增时,心中也感到越来越不爽。他们厌恶一切所谓的“专家”,那些人自大自满,喜爱在媒体面前表现。很可能两人最终感到有必要讨回自己麦田怪圈作者的身份。总之,1991年,他俩对外宣布,所有麦田怪圈都是他们制造的,并在电视机前展示了制作麦田怪圈的方法,通过一块木板、一根木棍和一条绳子就可以实现。

即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两人的演示已经极具说服力,并且趣味十足,但是不明飞行物爱好者们的狂热并没有平息。在这些人看来,电视上的演示属于英国政府误导人们的宣传方式,目的是让人们摈弃之前对麦田怪圈现象的猜测,并且丑化研究该现象的学者。鲍尔和乔利作为英国的退役军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依然属于官方,这一点在爱好者们看来是不可辩驳的证据。由于这些信息是由英国媒体和国际媒体共同提供的,更再次证明了那个假设,即外星人存在的传言早就被深谙于此的情报机构遮遮掩掩做好安排。

鲍尔和乔利心态很好,并没有因此感到特别生气。毕竟,他们并不是第一批作品被用于各种他们并不信奉的宗教,并维持宗教信徒们的虔诚狂热的艺术家。他们也不是第一批引发某一失控现象的见习“巫师”。至于那些攻击和辱骂,在他们看来,是取得成功和世界性轰动的必然代价。

[1] 大地艺术(le land art)又称“地景艺术”“土方工程”。它是指艺术家以大自然作为创造媒体,把艺术与大自然有机结合创造出的一种富有艺术整体性情景的视觉化艺术形式。——译注

[2] 例如英国威尔特郡文德米尔的麦田怪圈完美展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数学定理”—莱昂哈德·欧拉定理中复变函数的定理;巴伯里城堡麦田怪圈呈现了圆周率π的前10个数字,因此被称为分形体。—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