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煞风景
戌时。
苏季之走出内衙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
衙役经过一天走访,带来了不少新线索。
汇总完毕,苏季之确定了追踪凶手的两个方向,一个是城西采石场,一个是教坊司。
想到教坊司,苏季之就想到宛烟。
不知道小姑娘在府衙待得怎么样,不用与王员外有瓜葛,她应该很高兴吧。
月下的桐山府衙静悄悄。
竹影斑驳。
苏季之莫名其妙地走上甬路,不知不觉走到了西院门口。
西院亮着烛火,悄无声息。
苏季之就这样站着,听着树叶的沙沙声,月光倾泄下来,静谧恬淡。
忽然院子里响起铃铛声,苏季之心一颤。
接着,院门打开,宛烟忽闪着明亮的眼睛,月下散发着光芒。
“大人……”
少女笑起来,余音袅袅,扭身,转头,袖子一扬,拂过苏季之的脸颊。
属于薛宛烟的馨香扑面而来。
苏季之呆住了!
想逃,脚下却无法移动。
宛烟翩翩起舞,口中哼唱着苏季之从来没听过的旋律。
苏季之发现她竟然赤着脚。
黑暗给了苏季之发现美的勇气。
借着月光,他看见宛烟像小馒头一样脚趾,上面涂着红色丹蔻,随着她的动作,晃得他心神不宁。
烛光从窗口投过来,月光洒满那棵老槐树,少女长袖善舞,腰间的铃铛悦耳撩人。
苏季之胸口涨涨的。
热气一股股从脚底向心口上窜。
一曲终了,宛烟微微喘息:“大人找宛烟可有要事?”
苏季之浑身发热。
拳抵唇,假装清咳。
他为什么要来?
可是不来怎么能看到这么撩人的舞姿?
想到刚才苗弘说过的话。
苏季之看向宛烟的眼底藏着一丝火热。
“嗯,凶手已经锁定与城西的采沙场有关,不知道他是在那里做工,还是经常出入那里……”
苏季之有些语无伦次。
宛烟暗笑,直视苏季之的眼睛。
“咳咳,另外从案发现场分析,我觉得魏副将出事那晚,凶手可能没有离开教坊司。”
月下的西院只有清风,从前这种时候,苏季之会拉上苗弘喝上一杯。
如此月光下对宛烟讲述案情,苏季之只想到四个字。
大煞风景。
“凶手没有离开教坊司?那他能在教坊司什么地方躲着?”宛烟不解。
“混做客人的可能性极大。”
想到案发那天,她有可能见过凶手,宛烟沉默不语。
“我来找你,是想你再给我一个方向。”苏季之看向宛烟,纤腰盈盈一握。
“怎么给?”
“府衙调查当晚消费的客人,有欠妥当,而且容易打草惊蛇,还不一定能找出凶手,但是宛烟姑娘不一样,你可以侧面收网。”
“大人让我回教坊司?”宛烟咬住下唇,垂下头。
一切都白费了!
还是脱不开回去的命运。
可是大人看她的眼神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啊。
宛烟不甘心。
脚下一滑,宛烟不小心“啊呀”一声,顺势向苏季之扑过去。
一双结实的手臂稳稳接着她,如铁一般的胸膛就在她眼前。
脸颊甚至擦到了苏季之褐色锦缎长袍,清凉柔软的质地,还有熟悉的檀木冷香味道。
“大……大人。”薛宛烟极尽娇俏。
苏季之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手臂被宛烟拉住,她的脚掌踩上了他的乌靴鞋面。
小巧,柔软,纤细,轻盈。
暗褐色的锦袍一角被宛烟缠住。
月光下只有两个人的呼吸胶着在一起。
苏季之慌极了。
人生二十四年他冷静,克制,运筹帷幄。
就连与皇上据理力争,被贬桐山府,苏季之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让他频频招架不住。
她如此大胆,不断挑衅他的底线。
温软的身体在他怀中。
苏季之感觉他要爆炸了。
冷下脸,苏季之的态度迅速端起来。
“成何体统!”
薛宛烟抬头,苏季之黑色弁帽歪在一边,乌深的眼眸月下透着清冷,就连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宛烟心一紧。
下一秒整个人脱离苏季之的怀抱。
双脚触及尚带热度的土地,宛烟懵懵地。
刚才大人看她跳舞,明明很喜欢的样子啊。
苏季之来得突然,走得也快,眨眼间,只剩空气中残存的檀木冷香……
大人怎么走了呢?
不是走。
准确来说,苏季之是逃了。
府衙此刻一个人也没有。
回到东院,苏季之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要命了!
苏季之看看仍旧带着余香的手指,心尖颤颤。
苏季之看出来,宛烟在故意接近他,她的目的是不想嫁给王员外?
那就不嫁好了。
一想到宛烟会离开桐山府,又回到教坊司每天面对那些客人。
苏季之恼怒又烦躁。
凝神许久,他也没有看清他的内心。
入寝前,苏季之比往日多用了一盆凉水。
只要一想起宛烟的容貌,苏季之就要用冷水浇身。
乱,实在是心乱!
躺到床上的一刻,苏季之还在辗转反侧,以后再见到宛烟,他该怎么做?
子夜的锣更声响起,苏季之还没睡着,干脆从墙上拿起长剑在院子中耍起来。
如果有人此刻从这路过,一定好奇苏大人为何招招带风,胸中似有一团怒烈火在熊熊燃烧。
同一片月光下,薛宛烟也迟迟无法入眠。
她要回教坊司了?
那就要卖给王员外!
薛宛烟觉得生无可恋。
越想身体越冷,最后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能就这样啊,宛烟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命运捉弄,越想越觉得无望,眼角酸涩,喉头发紧。
宛烟坐起来,苏大人让她帮着查案?
可以啊!
他还欠着她一个好处。
宛烟曾想着这个好处就是让大人救她出教坊司,可是现在她有些不确定,如果大人不答应呢?
又或者,这个好处大人他干脆不给兑现呢?
宛烟苦恼。
床幔上系着她的金丝铃铛。
随着宛烟翻身,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宛烟脑中一幅幅画面流过。
如果她能帮大人破案,是不是这个赎身的要求能更好开口?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宛烟的思路转到案子上。
大人说当日凶手就在教坊司,打扮成客人的样子,那会是哪位姐妹接待他?他半夜是怎么出去行凶再跑回房间?
姐妹不会发现吗?
宛烟觉得不可能是苏季之说的这样。
还有魏正武何时喝下合欢散?他在哪个地方喝的?
是别人劝的?还是他自己喝的?
想到这些,宛烟一激灵。
她发现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