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的心思
宛烟吃了两口,碗里的鱼肉已经堆成小山,上面还放着两颗青菜。
“大人!”
苏季之眉目舒缓,宛烟有一丝晃神。
她在大人的眼底看到了让她心跳的东西。
“这段时间你安心住下,教坊司那边有我。”
宛烟垂眸:“好!”她想起不久前,她还在为离开教坊司伤神,不经意间竟然愿望成真。
“多谢大人。”
“不必客气,你参与破案,也帮了我很多。”
“可我今日在案发现场并没有什么发现啊。”宛烟懊恼,这种感觉叫有劲使不上。
“不,我刚才看过你画的郭万福画像,比府衙的画师强多了,我已经吩咐城门,码头,桐山府商铺,客栈拿着画像寻找郭万福。”
宛烟浅笑:“大人,下午的时候你只是怀疑郭万福,现在已经确定他是凶手?”
“不,我现在的想法与在现场时一样,你走后,我与棚户区的百姓聊过,昨日郭万福卯时回家,午时前出去,未时左右他回到家与钱喜儿发生激烈争吵,邻居很多人都听到了。”
“他们动手了?”
宛烟想起现场一片狼籍。
苏季之点头:“似乎是这样,其中一个邻居还在申时见过郭万福,说他从家里出来,神色恍惚。”
“那时他已经杀了钱喜儿?”
“这里出现一个疑点,如果邻居的说法属实,那么杀死钱喜儿的凶手应该另有其人,因为昨日酉时,有邻居见过钱喜儿在院子里收拾衣物。”
宛烟震惊:“大人,如果我们相信邻居的话,郭万福肯定没问题,但是万一邻居撒谎呢?”
苏季之暗暗佩服宛烟:“你能想到这点非常了不起,是的,这就是我说的疑点,仵作现场勘验,钱喜儿差不多六个时辰前遇害,时间上与郭万福确实有出入。”
“大人,如果真是郭万福杀死钱喜儿,他能不能申时离家又返回来?作案后又离开?只是这个过程没被人发现?”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这么考虑的话,你当初对我说的那些评价郭万福和钱喜儿感情甚笃的话,就不作数了!”
宛烟苦恼:“啊,我不知道了,大人还是按照你的思路查下去,我说不清楚,总感觉郭万福不可能,可是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还不出现,要跑呢?”
苏季之吃下一口桂花糕,神色淡然:“所以你的画像帮了大忙,我希望郭万福能很快出现。”
“不过……”苏季之说出他的担心:“我害怕凶手另有其人,郭万福已经遇害了。”
宛烟大惊。
半晌少女才继续问:“大人,那你现在是怀疑郭万福还是不怀疑他呢?”
苏季之神色微微一沉,摇头:“现在无从判断,还要排查,如果一定要我给个结果,各占一半。”
宛烟无心再吃,一手拄腮,她从几日前开始回忆。
“大人,钱喜儿身上那么多伤口,现在是无法确定她的死因吗?”
“是的,死亡认定要符合最后的致死原因,我们先假设郭万福是凶手,钱喜儿身上有磕碰伤,也有勒颈伤,勒颈后钱喜儿没死,却因为磕碰后出血失血致死,这就不一样了。”
宛烟想了一会,“大人,你应该这样说我才能更明白,比如凶手是两个人,一个对死者勒颈,一个对死者进行殴打,两个人都需要定罪,那么最后致死原因是什么呢?这是不一样的地方。“
苏季之看着宛烟脸上跳动的烛火,又一次惊叹她的聪慧。
“有些时候,你比苗弘的思路还要敏捷。”
宛烟娇羞:“大人过奖了,我怎么能和苗捕头比较?是大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苏季之放下碗筷,轻柔的看着宛烟,缓缓道:“今日我盘下青阳书画斋,以后那是我的地方,我知道你对书画颇有研究,以后书画斋就请你帮我打理吧。“
宛烟激动得双眼冒着星星,小手紧握住香帕。
她和爹的理想就是开一个书画斋,可惜理想在两年前戛然而止。
“只要大人不嫌弃,宛烟定竭尽所能。”
“我对书画没有研究,也不精通,不然不能买一个赝品挂在书房……”
宛烟笑,不是嘲笑。
“不过比起真品我更喜欢赝品,在我们还没有见面的时候,我就买下了青安居士的画作……”
宛烟耳尖发热。
她与大人之间确实有一种说不清的缘分。
妈妈把她卖给王员外的时候,大人出现了。
大人的出现是因为发生命案,这种百年不遇的事件挽救了她。
大人像是上天派来解救她的人。
宛烟心思起伏,思绪万千。
苏季之接着道:“宛烟,你说我见色起意也好,说我老铁树开花也罢,我对姑娘确实生出了一丝不同于人的想法。”
宛烟猝不及防,埋下头,心如鼓擂,大人这是干什么?
“我会让你在府衙住下,不会再回教坊司,你放心,也请你相信我。”
苏季之坐得笔直,烛火在他脸上跳动。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敲击着宛烟的心房。
“此刻说出我的心中所想,十分痛快,今日误会姑娘要嫁给杨公子,我心如刀割,所以以后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也请宛烟姑娘给我机会。”
宛烟除了心跳,鼻尖酸涩,眼底突然蒙上雾气。
她很感动。
“宛烟,你是个好姑娘,本就不应因薛画师的原因进入教坊司,我之所被贬桐山府,是因为主张废除诛九族激怒皇上,现如今,任重道远,但我决计不会让姑娘再回去。”
宛烟落下一滴泪,这是苏季之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我知道宛烟姑娘之前想借助我的手脱离教坊司,至于你对我的仰慕之词,并不达心。”
宛烟的眼泪像落了线的珍珠,听到苏季之这句,脸颊发热。
“不过那些仰慕之词我很喜欢,宛烟,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对我说出那些话。”
如果有个地洞,宛烟想钻进去,此时她又哭又笑,感觉她在大人面前丑极了。
“我呢?今年二十四岁,任职大理寺卿两年,被贬桐山府两月有余,爹娘已经故去,不曾婚配,盘下青阳书画斋后还剩十两银子,宛烟,这是我的全部家底。”
苏季之说完,急忙止住话题:“宛烟,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回答我……”
窗外,没有风,只有一轮明月微笑着挂在苍穹。
宛烟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被温暖包围。
她没看到苏季之手心出汗,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