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鸟头杯”歌唱比赛

张山峰及他的团伙被绳之于法后，在鸟头村搞养殖业的没有一个不拍案叫好的。然而，让人痛心的是，苦了阿珍这个一直被自己的父亲蒙在鼓里的娃啊！

张山峰被抓走后，他在鸟头村所做过的种种霸道行为都被村里的人一一罗列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珍珍美发店下面的那一块地。那一块地是当年张山峰强占回来的。现在他既然已经被抓进了监牢，那么这一块地自然就不可能再属于他们家的了。所以，在这块地上建起来的珍珍美发店也就被勒令推倒。

以前当阿珍是活菩萨般敬仰的高年女青年们，现在却在私底下传阿珍没安好心，甚至是狡猾。还说阿珍利用了她们对男人的渴望，剥削了她们的劳动价值。最后，竟然还有人恶毒地传阿珍其实就是一个淫媒。

阿珍正被父亲是村霸和被抓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弄得失魂落魄。她哪里还受得了人们现在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自己。因此，她终日把自己所锁在宅子里。没多久，当人们还欢庆着剿灭了村霸张山峰的时候，阿珍离开了鸟头村。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如她当年悄悄地回来一样，现在她也悄悄地走了。

珍珍美发店被强拆以及阿珍的离开，对老彭来说无疑是一个十分沉重的打击。老彭好不容找到的幸福，如今却像美丽的肥皂泡般突然就破了，在空气中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伤心欲绝。以前，老彭每天晚上都准时去珍珍美发店，享受着坐在那儿的美好时光。现在，他却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准确地说，他只能把自己锁在一间课室里。而空旷的课室，在寂寞伤心的夜里显得更加空旷，甚至是空洞。打着昏暗的灯光，老彭觉得自己在床上卷缩着的身躯好像在渐渐变小。每天夜里究竟是怎么睡着的，老彭自己并不清楚。

但那毕竟是晚上，而白天的老彭依然还是全心投入到忙碌的鸡场工作之中。有一天，老彭去鸟头村的杂货店里买日用品。他一边走着一边思念着阿珍，就在他通过那条石桥的时候，李寻欢迎面走来了。

李寻欢知道自己打不过老彭，当然不会再惹怒他了。不过，他还是想挖苦一下老彭。

“老彭啊，你知道大家都在说什么吗？”李寻欢装模做样地笑着。

老彭并没有理会他，只顾着一个劲地往前走着。

李寻欢见他匆匆往前走，便故意大声说道：“大家现在都说千谢万谢一定要谢东风鸡场的邬老板，带着我们打倒了村霸张山峰。可惜的是，阿珍也因此被赶走了！”

在这一带养鸡的工人中，没有几个知道这次打倒村霸张山峰是浩东发起的。李寻欢一定是从他叔老李那儿听来的。碰巧自己遇上了老彭，狭路相逢，打不过你，我还不能说几句气一气你吗？所以，李寻欢就故意在老彭面前大声说。意思很明显，李寻欢就是要让老彭知道他心爱的阿珍就是被自己的老板弄走的。

老彭的脚步停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继续往前一直走。李寻欢看老彭头也没回，便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撒了一泡尿，然后没趣地过了石桥，沿着泥巴路往青山鸡场的方向走去了。

老彭没回头，并不代表他没听见李寻欢刚才所说的话。他并不认为李寻欢是在造谣。其实，老张和老李前一段时间频繁出入东风鸡场，再加上各大鸡场的老板还偷偷摸摸地来东风鸡场开了几次秘密会议，老彭就已经觉察到似乎将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后来事情有了个了断，他要是去猜也能猜到是自己的老板策划了这一次壮举。但是猜到和知道毕竟还是有着微妙的区别。更何况，老彭并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可是，假如真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地把他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说出来，那又不一样了。

老彭现在的心七上八下的，以至于他走起路来步伐凌乱，时而快，时而慢。浩东是自己的老板，不久前刚加了自己薪水。阿珍是自己的寄托，不久前还一直给自己斟茶。一个满足自己物质需求的人，弄走了一个满足自己精神需求的人。老彭越想心里就越像是被扭成了麻花。但他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那么想。当老彭神不守舍地来到鸟头村，望见那已经被推倒的珍珍美发店，他难过地想起了阿珍。老彭坐在路旁的一棵树下，静静地朝珍珍美发店原来所在的那块地上看了许久。他期盼着自己产生幻觉，看见阿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斟茶给自己。是啊，他还从来没有在白天这么热的时候，喝到过阿珍斟的茶呢。

头顶的烈日已把地面烤成炙热，老彭坐在树荫下，被悲伤的汗水沾湿了衣裳。天气是热，但却只够他产生幻想，而不足以让他产生幻觉。这让老彭更加难过了。

当老彭来到杂货店的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要来买什么的。所以，他用游离的目光在货架上胡乱扫了扫，随便买了几样东西就回去了。

老彭回去后，竟然也刻意地留意起浩东和清风之间的日常对话。他以往是不可能这样做的，除了分内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好奇。老彭在内心深处也恨自己为什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那天李寻欢在他面前说过的那些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一直推着他那么干。直到老彭有一天真的亲耳听见了自己一直不想去证实的答案，他变得就更加怨恨自己了。因为，这让他变得更加悲伤。那是两种不一样的悲伤，而两种不一样的悲伤无时无刻都在老彭的内心互相厮杀着，让他万分难过。

渐渐的，老彭在寂寞伤心的夜里根本无法入睡。他的面容也开始憔悴了起来，并终日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他还是认真地工作，可是已经没有以往的朝气了。由于还在忙着举办鸡场CEO班，浩东和清风并没有注意到老彭这一微妙的变化。老彭精神面貌上的差异，反而被东风鸡场里的鸡觉察到了。

可是，鸡毕竟是畜生。它们并没有对这个孜孜不倦，终日服务着它们的憨厚男人而产生出怜悯之心。这些鸡开始违反纪律了。有少数甚至放肆地带头斗殴。老彭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就任由这些鸡胡来。后来，有某些鸡竟然胆大包天，试图去攻击老彭。幸好有一只强悍的母鸡挺身而出，张牙舞爪地把那些狂妄的鸡吓怕了。自此之后，老彭就把那只似乎通人性的母鸡一直带在身边。他甚至开始悄悄地喊那只母鸡阿珍，还经常把它抱进自己房间过夜。

老彭慢慢地恢复了生气，眼睛里又有了神采。鸡场里搞事的鸡开始收敛了起来。而那只被老彭称呼为“阿珍”的母鸡，就一直跟在他身边。老彭干活的时候，那只母鸡就在他脚边看着。当老彭手上没活的时候，他就经常抱起那只母鸡，还时不时地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它身上的羽毛。以免浩东和清风听见，老彭还给那只母鸡起了个洋气的英文名，叫Jane。只有在夜里，老彭把那只母鸡抱进自己房间过夜的时候，他才喊它阿珍。

没有了珍珍美发店，在鸟头村各大养殖场上班的工人晚上再没有好去处了。日子过得似乎还不如鸡场里的鸡潇洒。于是，有人到鸟头村的村委会去提议，在原来的珍珍美发店的那块地上重新建起一个可以让大家交流的休闲平台。

村委会看大家众志成城，也不好拒绝。但是，村里却不肯出钱，就迟迟没给大家一个准话。于是，那些工人就隔三岔五地走去鸟头村的村委会闹。鸟头村的人这才后悔当初太冲动，把珍珍美发店给拆了。

后来，老张拍着胸脯发了话，说他负责把这事办了。工人们才消停下来，不再去村委会闹。

由于砖瓦是可以卖点钱的，所以珍珍美发店被拆得一干二净。那块地上现在是空荡荡的一块大平地。老张就发起了募捐，让各大养殖场的老板出点小钱，在这块大平地上简陋地搭建起了能遮风避雨的棚子，还买了一套很不错的卡拉OK音响。他叫人搬来些桌椅后，在棚子内把一个会旋转的的士高闪光球高高一挂，鸟头村工人歌舞厅就算落成了。

鸟头村很快就重现了以往那种日落之后的辉煌。大家一到晚上都早早来此载歌载舞。老张还让几个在歌舞厅负责打扫卫生的年轻人在这卖些饮料和花生之类的小吃，算是他们付出劳动力的报酬。没想到只是卖点饮料和小吃，一个晚上下来，这几个年青人还能赚个好几百元。后来，这几个大胆的年青小伙子竟然偷偷地在歌舞厅卖起了啤酒。由于他们还有良心，卖的都是真酒。老张对他们擅自卖酒一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这酒一卖起来，在歌舞厅里竟然发展起来了好几对情侣。村委会很快就获得了第一手可靠的消息。眼看村里的高龄女青年陆陆续续找到了出路，便一个劲地赞扬老张替村里办的这个歌舞厅实在是好。

后来，村里有人提议举办歌唱比赛。于是，兴致盎然的村委会很快就宣布了鸟头村即将举行第一届“鸟头杯”歌唱比赛。工人们都纷纷报名参加。

这些参加歌唱比赛的工人里，有一些确实还唱得不错。中气足，嗓子亮。不过，要跟李寻欢相比，他们还差得远。这些工人毫无疑问唱得很有感情，但唱法却略微过于传统。而李寻欢无论是通俗唱法和民族唱法之间的对接，还是高音和低音之间的转换都是一流的。至于他歌声中的频繁变调以及对假声的完美掌控，就更是能让人听出耳油来。因此，李寻欢是此次歌唱比赛夺冠的热门人选。

那些来参加比赛的工人万万没想到一个满身痞子气的李寻欢竟然唱歌那么厉害。大家除了觉得平时李寻欢要是不挖苦人，声音还算好听之外，却没有哪一个听说过李寻欢以前在什么地方专门学过唱歌的。其实，油腔滑调的李寻欢天生就拥有一把好嗓子，只是他一直没用在正确的地方。

由于实力上的明显优势，再加上评委团里过半都是仰慕他的高龄女青年，所以李寻欢从初赛开始就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到了总决赛的那天晚上，李寻欢穿上了一件花哨的黑色短袖衬衣，衣领打开，脖子上还拴着一条粗粗的银色项链。他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紧身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油亮的褐色尖头皮鞋。一身时髦打扮的李寻欢还在头发的刘海处弄出了一个巨浪般的造型，让人还没听见他的歌声就被他的形象给镇住了。

李寻欢还没上场就开始喝起了啤酒。也不知道他是为了寻找感觉，好使登场的时候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些；或是他已经胜券在握，提前庆祝了起来。有些人喝过酒脸会变红，有些人喝过酒脸会发白。而李寻欢是属于后者。所以，当轮到李寻欢上场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在的士高旋转球迸发出来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台下的所有高年女青年们，包括身为评委的那几个，顿时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一场毫无悬念的歌唱比赛就此结束了。李寻欢夺冠！

比赛结束后，大家并没有急着散场，而是更加热烈地继续又唱又跳。李寻欢夺了冠，自然就骄傲了，身上的痞子脾性也跟着犯了起来。他继续拿起啤酒一罐接着一罐喝。时不时也有些工人凑上来跟李寻欢碰杯，他就喝得更凶了。有好几次都一整罐啤酒倒进了肚子里。后来，李寻欢喝高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但似乎还算是清醒，因为他还能分得清男女。李寻欢见了男人就上前勾肩搭背，说起了胡话。而他见了女人就说起了那些让姑娘脸红耳赤的害羞话。

正当李寻欢仿佛要醉生梦死的时候，如花正巧用她圆润的大屁股挡住了李寻欢的去路。李寻欢在的士高旋转球迸射出来的那迷幻的光线下，竟然伸手去拍了一下堵住自己路的大屁股。由于屁股的肉厚，如花并没有觉察自己屁股被拍了一下。李寻欢见自己眼前的打屁股如此嚣张，竟然还无动于衷，就用两根手指使劲一掐。

如花这才生气地转过身来。当她看见掐自己屁股的是李寻欢，脸上的怒火顿时消失，羞答答地说道：“欢哥，你好坏啊。”

李寻欢由于酒喝多了，随便对如花傻笑了一下。谁料不笑还好，李寻欢这一笑就出事了。

如花见李寻欢对着自己笑，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便猴急地一手把李寻欢扯了过来。本来就走路摇摇晃晃的李寻欢被如花猛然一扯，就向她扑了过去，抱在了她身上。这让如花心花怒放。但她讨厌李寻欢比自己还猴急，于是赶紧拖着李寻欢匆匆离开了歌舞厅。大家见李寻欢的举动以为他一直暗恋的是如花。那既然都已经表白了，大家认为被如花拖走对李寻欢来说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了。因此，也就没有人想过要去救他。

第二天，如花就跟别人说李寻欢是她的男人。这话很快就传开了。很多人过来恭喜李寻欢，还问什么时候喝他跟如花的喜酒。李寻欢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如花呢？他相信自己什么都没干，可是那天晚上喝得稀里糊涂的，就算自己不情缘，可要是如花硬来的话，那······李寻欢一想到这就情不自禁地捶起了胸口，哭着说自己是哑巴吃黄连，又说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怕人笑话，于是一连好几天都没离开过青山鸡场半步。

没想到，过了两个星期，如花跟别人说她怀孕了。这可把李寻欢吓坏了。李寻欢连招呼都没跟他叔打，就连夜收拾行李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