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人群中的逆行者
少年的一句警告，让问题少女如梦初醒，连带着对徐羨和卫雪傲的敌意，也瞬间消散全无了。
“怎么回事？情况怎么样了？”
“是废酸管道，流出来的全部是强酸废料。”机灵点的少年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做最简要的解释：
“那一整都受到了波及，等会一定会有更多的废液管道破掉的，而且那些废酸已经朝这边流过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而他这话音刚落下，那边果然又传来了接连几声巨响。
然后是更多液体喷涌而出的声音，还有范围更广的骚乱。
那边巷道的迷雾底层，已经有涓涓细流一般的液体往这边蔓延过来了。
所经之处，那些用来搭建房屋的金属，都开始冒出泡泡来，并不时伴随有阵阵浓烟。
空气中，那股刺鼻的气味更加难闻了。
“走！快走！带上吃饭的家伙，赶紧走！”
问题少女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周围的贫民窟里一时间跑出了无数衣衫褴褛的劳工和小孩，还有一些咳嗽着行走艰难的老人也扶着拐杖走了出来。
那些半大的孩子一个个冲进孤儿院，把所有值钱能带走的东西通通搬了出来，还有两个负责带着那些未满十岁的孩子，另外有一个少年去背起了那个躺在木板上的男孩。
现场变得一片混乱，当然他们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徐羨和卫雪傲两人要怎样。
不过他们能这样安心逃跑，其实也是和两人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敌意有关的。
“我们怎么办？”卫雪傲看了看地面越来越近的不明液体，又看了看一片骚乱的平民窟，明显有些忧虑。
实话说，徐羨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变故。
而且他更加没想到的是，那些炸裂的管道和废液还封闭了出去的道路，也是这座平民窟唯一与外界的通路。
“先离开这里再说。”
徐羨看了一眼已经带着全部家当挤入慌乱人群的不良少年和孤儿院孩子们，然后又审视了一遍前面水流量越来越大的工业废酸。
实话说，紧紧凭借腰间的索盘轮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从这里突破出去。
更何况不知道前面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了，还要带着一个人，这样难度无疑更大。
徐羨看了看肩头上坐着的轮胎……
咦？轮胎呢？
徐羨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轮胎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徐羨左看右看，忽然才听到了“喵呜”的一声叫唤。
抬头看，小家伙已经跳上了房顶，正用一种得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小表情仿佛在说：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跟着我走，还是，跟着我走？
徐羨当然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然后看了身旁的卫雪傲一眼，道：“你会攀爬屋顶吗？”
卫雪傲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羨见状，只好又道：“那好吧，你抱紧我，我带你上去。”
卫雪傲这下眼睛瞪的更大了，完全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可是那边的工业废酸已经汇成了一股溪流，而且后续还有更湍急的浪潮往这边涌过来。
由远到近的，金属和石块搭建的简陋房屋在气泡和浓烟中慢慢倒塌，释放出更多的刺激性气体挥发到了空气中。
同时，由于倒塌的房屋中存在着明火，又引发了一团接着一团的爆炸。
火焰在空中升腾而起，照亮了浓厚如墙的绿色毒雾，也照亮了这边越来越拥挤，越来越慌乱的人群。
往高处去，沿着陡峭的石壁爬到高处去。
除此之外，别无生路。
危险步步逼近，徐羨也顾不上卫雪傲现在是什么反应了，一把揽过她的腰，驱动着腰间的索盘轮轴，抱着她就飞上了屋顶。
只可惜，这里的屋顶也很简陋，根本就无法奔跑跳跃。
徐羨原本以为轮胎要自己上来，是顺着屋顶跑路，没想到只是这小家伙不想在人群里挤。
不过好在这上面的着力点很多，索盘轮轴的话，使用空间很大。
于是徐羨就带着一人一猫在空中荡过几百米的距离后，找到石壁上的一个突出部位，平稳而准确的落了下来。
再回头看，虽然迷雾仍然浓厚，但由于又火光的照耀，下面的惨状依然清晰可见。
拥挤的人群，慌不择路的逃难，绝望的惊呼和哭嚎，还有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
徐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虽然他早已从过去的传闻中知道了这种事故的危害性，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眼前这番场景时，还是觉得心里难以理解，胸口沉闷的很。
轮胎挂在肩膀上，同样回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下方，对于这些底层劳工的苦难，它仿佛很有共情能力。
同样，站在一旁的卫雪傲也是满脸震惊，比刚才自己的腰被徐羨突然抱住时，还要震惊千倍万倍。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废液管道的破裂，就会引起这样一场极其惨状的灾难。
在她的认知里，又或者说，在普通人的认知里，废液管道的破裂仅仅只是一场工业事故罢了，及时发现，然后派出工人维修好，这就已经是相当负责的表现了。
因为这种重度污染的工业厂区，一般都会建设在荒郊野岭，用来排放废液的管道，当然也是埋在没有人居住的地方。
没有人居住的地方？
那眼前这些是什么？
卫雪傲此刻仿佛突然明白了，徐羨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这里是工业区的地下五层，一切都是和上面不同的。
这些一无所有的底层劳工，根本没有选择，行政区那山清水秀的白鹭湖边，没有他们生存的地方。
贸易区那繁华熙攘的街道，随随便便的一套小房子，也是他们几辈子的收入无法企及的。
甚至就连工业区的最上层，常年四季绿雾笼罩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是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才能保障的。
所以，身无所长的底层劳工，一出生就被抛弃了绿雾孤儿，还有哪些在事故中丧失了劳动力和失去家庭支柱的矜寡孤独，只有黑暗与混乱的地下五层，才能为他们提供一个廉价的栖息地。
而这里聚集着城内污染最严重的工业厂区，用来排放有毒有害废液的管道，早已成为这里的“标志性建筑”。
每天都有因为工业事故而死去的劳工，像这种不过是大一些的工业灾难而已。
卫雪傲看着下方拼命往石壁上攀登的无助人群，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世界的残忍。
也第一次体会到了现实世界与她从书本里所认识的世界之间，如此强烈的撕裂感。
就仿佛她一直生活的东临城，和这里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方的角落或不起眼的低矮平民窟里，却忽然涌出了无数逆行者。
他们全都披着破旧的帆布衣服，像斗篷一样遮住全身，然后借助特殊的装备在强酸废液中逆流而上。
十几个，二十多个，三十几个，越来越多……
就好像有着极为严密的组织一样，听从着统一的命令，看不出任何畏惧，即便脚下的特殊装备在强酸废液中冒着浓烟，依然无所顾忌的往管道破裂的方向冲过去。
除此之外，他们肩上要么扛着阻断水流的沙袋和砖石，有的则带着专业的维修设备。
他们这是要，在这样的废液污染中......抢修破裂的废液管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