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姒笙，我知道你
空气涌动，冉落的耳际飘过一道淡到极致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低而淳的嗓音而来，令她挣扎着起身的动作一僵。
“怎么这般不小心，”少见有女孩的声音会这般低哑，却格外好听：“有着巫力傍身也能摔倒，你也真真是个人才。”
她的语里似乎染了丝丝缕缕的笑，但并不让人反感。
是她。
冉落撑起地面，缓缓站起来，她的动作有些狼狈，隐隐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她总习惯性的垂着脑袋，乌黑的发跌落下来，将大半张脸挡住。
好似这样，便能让她有安全感些。
可即便是这样，她发白打着颤意的嘴唇依旧暴露在别人眼中。
倚在门处的姒笙，眼尾稍扬，其中裹着的肆意薄凉尽显入目，却掺杂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分明可以用巫力感知周围，却放任自己撞到床角摔下去。
是因为陌生的空间，让她畏惧，从而不敢那般吗？
啧，倒也是个谨慎的家伙，还不算笨……
目光遥遥落在女孩赤着的脚上，姒笙稍顿，微微皱起眉来。
身形微动，顷刻间便在床边提了女孩的布鞋，拿过一旁书桌上放着的盲杖，站到了她的面前。
姒笙拉过女生蜷在身侧的手，将盲杖放进她的手中，低眸的眼尾勾着几分浅淡。
冉落微怔，五指骤缩，将盲杖稳稳握在手中，声音很低：“谢谢！”
“抬脚。”
沉色的声音响起，音调缓缓的，令冉落再次一愣。
她能感觉到，面前有人蹲下来，握住了她脚踝的手，冰凉无比。
听话的抬起脚，那人将鞋稳稳的套上她的脚。
那人手触摸着脚传过来的凉意让她即使在这大热的天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冉落想，怎么会有人的体温这般的低？
阴冷冰凉。
像是一具尸体。
脑间闪过这个想法，冉落指尖狠狠抖了一下，她呡唇，飞快将这离谱至极的想法抛出脑去。
楼下，埋头捏着笔在纸上哗哗写着计算题的褚妮终于长叹一口气，开心的扭头寻求姒笙肯定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身侧已经人去座空。
收了收下巴，褚妮一张明艳的脸皱在了一起：“怎么回事儿？这人什么时候走的？”
咕咕哝哝的，她看着自己终于算出来的题，喜悦将思绪盖过去。
她拿着刚解出来的题盯着好一阵瞧。
看看，还热乎着呢!
楼上。
将鞋带也一并打理了系上，缓缓站起身来，姒笙听见女孩低低响起的声音，像是刮过的羽毛，轻飘飘的：“谢谢！”
插手进兜内，姒笙像是被她逗笑了，说话的音调都染着淡淡的愉悦味道：“除了谢谢，你还会说其他的吗？”
眼中倒映着近在咫尺的人，姒笙勾着眼瞧着女孩开始有些无措的神态。
嘴唇嗫嚅了一会儿，冉落开口，却还是那两个字：“谢、谢谢！”
话音才落下，隔着空气突的传来一道咕噜声。
仔细瞧去，是从冉落肚子里发出来的。
这更加使得冉落整个人更加无所适从，尴尬不已。
中午的餐盒被人不小心打翻掉，放学还没回到家就晕倒在路上，她已经大半天没进食了。
导致此刻饥肠辘辘，胃里空落落的。
姒笙转过身，抬脚往外走，稍侧脸露着余光，淡淡的：“自己跟上来。”
这是要领着她回去？
冉落深深松了口气，抬脚乖乖跟在姒笙身后，亦步亦趋的走着。
看着姒笙下来的时候，褚妮从题海中抬起头，兴冲冲的：“阿笙，你什么时候上去的，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看你看，刚才那题我解出来了！”
姒笙身后的冉落能够感受到，对面的某个位置，坐了个笑颜如花的女孩子。
明媚得连那清脆的嗓音，都裹着浓郁的张扬和肆意。
褚妮看着姒笙将人安排在餐桌前坐下来，转身的时候遥遥扫过她，敛着匪凉的眼透着几分轻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说完，人就进了厨房。
撇着嘴吐了口气，褚妮将目光投向餐桌前安静坐着的女生，瞳孔微动，她放下手头的题。
咻的一声，人影晃动，瞬息间便在女生身前的桌对面坐了下来。
她的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眸中悉数是兴味：“你好呀同学，我叫褚妮，你叫什么名字？”
褚妮。
这个名字让冉落握着盲杖的手轻轻抖了抖。
她镇定下来，脑袋垂的愈发的低：“冉落。”
褚妮眉头一扬。
哟呵，还是个话少的，看这样子跟个闷葫芦似的。
“冉落？”她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似的……”
冉落安静的坐着，她本以为姒笙将她领下来，是准备送她出去，却不料被带到了这里坐下来。
她不知道姒笙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
或许是出于怜悯心将她带了回来。
又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巫力……
桌边坐着的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进了厨房的姒笙手中端了个碗，拿了双筷子走了出来。
慢吞吞的将手中的面放到冉落身前，她低着的眼没什么情绪，动作却是缓缓的：“吃吧，晚点我送你回去。”
冉落脑袋轻侧，伸手碰了碰桌上放着的碗，上面传来的热度灼了她一下。
留她下来就是为了……让她填饱肚子？
不知为何，冉落突的就有些自惭形秽。
不是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她心里头闪过的那些想法。
她除了微弱的巫力一无所有，人家图她什么？图她眼瞎吗？
轻轻吐了口气。
冉落微微抬起脸，露出的半张脸上唇角轻掀起一抹极小的弧度来，即使很饿，也没有着急动筷子，响起的声音终于大而清晰了些：“姒笙，我知道你。”
她顿了顿，又道：“谢谢，真的！”
拉开椅子坐下来，姒笙慵然的靠着椅背，一双勾着的眼深邃又好看。
她说话的时候音调缓缓地，“不用客气。”
“哦~我想起来了！”绞尽脑汁，终于让褚妮记起来这个名字是从哪儿听来的，她看着冉落：“你是学校里那个很有名的瞎子！”
冉落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微僵了僵。
“嗷~痛~！”
话音才落，她的额头便迎着空气，被人狠狠的弹了一下。
痛的褚妮五官皱巴在了一块，却只得恨恨的看另一头坐着的姒笙，苦哈哈的：“阿笙你干嘛弹我，痛死了！”
姒笙遥遥落过眼神来，染着匪气的眼幽幽的，让褚妮一下子惊觉过来。
她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不好意思啊冉同学，我这人吧嘴快，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
心下暗自懊恼了一番。
冉落这名字，在学校里的闻名，对她本尊来说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冉落低声道：“没事，这也是事实。”
她好像是笑的自嘲：“不过他们不叫我瞎子，他们叫我*物。”
因为那没有双瞳的眸。
从小起，孩子们便自发的将她归成了异类。
怪*。
不知想到什么，一向咋呼的褚妮突的就沉默下来。
她眸光微闪，悄无声息的掠过那一身厌世薄凉的人，垂眼敛去其中的神色。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褚妮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挺安静的。
只是出门的时候，她突然搂住冉落的肩，虽然知道冉落看不见，但一张脸还是笑灿烂无比。
对冉落的称呼也不知何时从冉同学，变成了小冉落。
“看这样子咱们回家一条路，以后放学你等着我和阿笙，咱们一起走有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