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除夕夜烟火
戚文谦伴随全家乘坐商务车。但他全程无言，一直看向窗外，回忆昨天和韩筱筱同游的昨天。
恍惚地发觉车外又下起了小雪。
细小的微雪缓缓落下，伴随着平缓，安静的加长商务车由城市逐渐驰入人烟稀少的县城。
眼睛被窗外的白色所刺痛，戚文谦手臂撑着脸，微微侧过头，用一种微妙似乎又带着审讯的怪异眼神注视着驾驶座上的男人，他血缘上的父亲。
——血缘上的父亲。
盯着那张十几年似乎他的脑海里就没有变过的依旧儒雅沉稳的脸。那句脑海里突然浮现的形容自己爸爸的词突然让戚文谦忍不住轻抿唇微笑。
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形容词——用来形容他们父子再合适不过了。
戚文谦和他爸不熟。
对，就是字面意思上那种的不熟。
他感觉自己跟他就像一个赡养人与被赡养的关系而已。
每月他爸准时往自己银行卡打一笔生活费，数目于一名普通高中生而言多得骇人，但意思很明确，钱给你，别来烦我。然后偶尔在少之又少的节假日匆匆回家一趟外以及过年这5天。戚文谦感觉自己从小到大这十几年见他的次数下次来可能都不到百天……
如果一直不管他，戚文谦甚至还挺期待，可惜他爸爸永远都是平时不管不顾，重要时刻立马出现为自己的人生出谋划策做强制性的决定，比如戚文谦的中考，没达到他的预期就给自己订了2个月高中家教，还明确志愿不准填实高。最后说高考最起码一本，扬言没考到的就去一直复读，随后又消失。
一想到这个引人厌烦的话题戚文谦立刻感觉心中一阵反胃，因此他决定阖目以图假寐养神。
平时坐车吵闹个没完的戚思嘉此刻坐在他身边却非常罕见地安静，戚文谦懒得揭露自己弟弟欺软怕硬窝里横的性格。所幸靠闭眼以打发在车上等待的时间。
终于熬完了2个多小时的车途，戚家4口人在傍晚回到了老家故居。
——当然，䁈宁这个地方对于戚文谦而言这里根本就没有童年回忆，完全没有重归故土的喜悦感。
然后又是熟悉的与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和堂哥堂姐的寒喧，对戚文谦的评价每年都是那几句话——
“呀，戚文谦长高了呢，长得真像你爸爸……”
“学习怎么样啊？期末成绩出来了吗？”
长辈评价他的似乎永远只有谈论他乖以及讨论学习，戚文谦感觉自己都快背下来了。
应付完一年一度的年夜饭，戚文谦匆忙洗完澡逃似得离开了大厅，对春晚没有兴趣的他还是选择躲到了老家里属于他自己的房间。
揉了揉被吵得突突跳起的太阳穴。他“呼——”地一口，瘫在床上，逐一回复手机里关于祝贺除夕快乐的消息。
界面消息很多，但当看见韩筱筱分享的年夜饭，戚文谦不自禁的轻轻一笑，回复了精心编辑的祝福文案，却一直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声音。
等了许久之后戚文谦终于失去了耐心，切换到其他的页面，面无表情的刷过一条又一条关于别人一家团圆欢聚有关除夕快乐的分享，原本被屏幕照射，闪烁着电子光芒的眼睛却逐渐失去光泽，变得暗淡……
一想到躺床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戚文谦所幸放下手机，缓缓地坐了起来。
对着漆黑的玻璃窗愣神了许久，终于拿起了包里的本子与笔准备随手记录一下记刻的心情。
这个巴掌大小的棕色笔记本经常陪伴着他，只为了有感而发时能记录此刻的心里话。
他提笔，写下了今天的日期以及第一句话。
“2月10日，除夕。
又是一年除夕夜，我这次罕见的连续两年都来到了䁈宁……
每当过生日是我最纠结的时候了，总感觉去那一边都对不起对方。
今年，我这两年都没有去妈妈家了，这令我很愧疚。
但其实，去那一边对我而言都是让我感到不舒服。
去䁈宁，我听不懂爷爷奶奶的方言，叔叔他们对我很客气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总是很轻视……去村子转悠呢也并没有可以熟悉或认识的可以说话，听和村子里同龄的小孩打成一片的戚思嘉说，他们认为我干净又做作。说我给他们一种看不起乡下人的脸色。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分分钟想逃离䁈宁。
去妈妈那边呢？大概也是跟她去不同地方旅游过年，不停的见不同的人，逼迫我与他人做不想要的社交。与䁈宁的小孩让我感到格格不入，但与上层人士的同龄人更让我感到自卑，他们所见过见识与优雅得体落落大方的谈吐衬得我仿佛是个井底之蛙一般。
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吧，城市容不下去，乡下也适应不了，在沐阳的房子我也坐如针扎……
我好像哪里都不适合长期待下去，我感觉我适应不到任何地方，我更适合一个人。
看着万家灯火盏盏燃起……
我也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所谓一家团圆的年夜饭或者是生日什么的节假日，在我家这里只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他们都有拥有自己的家，而我早已在5岁那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家。”
写完最后一句戚文谦心底突然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的苦楚感。那种感觉明明很多年前就应该消失的心情此刻却又一次复发。
戚文谦深呼吸，长长地呼了口气，尽力压下心底的酸涩感。
明明早就应该习惯了的，为什么这种感觉又要光临……
失落中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戚文谦慌忙的拿起手机，被“韩筱筱”3个字瞬间慌了神。
迅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他郑重的接起了她的语音通话。
“喂——除夕快乐呀！戚文谦你是在忙嘛？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的电话——”
熟悉的活跃女声从耳畔传来，戚文谦在接到她电话的一刹那就立马开心了起来。
刚才失落的苦楚感立马消散，犹如暖阳散迷霾一般。
“喂——，韩筱筱，嗯，我在。”
一想到这是第一次和她打电话。
戚文谦开心得眼睛似乎都快冒出了小星星。
但作为回复的声音却还是那样如往常一般清冷和缓。手机对方里的人看不见他的神态，也完全无法从声音里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还好非常喜欢他声音的韩筱筱丝毫不介意这一切，拼命的向他叽叽喳喳的分享刚才结束的团圆饭趣事。
“哎呀，春晚终于快放完了，剩下几个又是唱歌……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偷偷溜回房间给你打电话，今年的春晚还是一如既往的烂，除了那几个小品魔术勉强能看看，其他的都是一坨史——你觉得呢？”
“啊？呃……我压根就没有看春晚，所以抱歉评价不了呢……”
“什么！你竟然权力可以不看春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倍受煎熬了多久……”
电话那边的韩筱筱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所幸已经非常认识她真实性格的戚文谦在自己最讨厌听女高音尖叫的情况下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淡然的接受韩筱筱语速飞快的发表对春晚的牢骚与吐槽。
“嘭——”
窗外烟火绽放的声音吸引了戚文谦的注意，他刚当打开窗户，匆匆地瞥了一眼烟火，电话那头立马问道，“你那里刚才是放火炮了吗？”
“……火炮？你是说烟火吗？”
一束又一束色彩绚丽的烟火腾起，经过短暂的极美之后又一瞬间消散不见。随着第一声庆祝新年的烟火点燃，越来越多的烟火绽放于空中，属于䁈宁除夕夜的烟火终于在零点这一刹那拉开了帷幕。
“咳，小时候说习惯了了，烟花——嗯，烟火——戚文谦……那个能打开视频吗？沐阳已经禁鞭很多年了……我好多年没见过烟花了……我想看~”
听着手机对方一串接着一串的烟花爆炸的声音，韩筱筱心里渴望得如刺挠。不知不觉中，童年放烟花的回忆已经是很多年前了，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烟花了。
戚文谦听罢立即对着窗户反光整理了自己的头发，随着一句“好。”随后立即点开了后置摄像头。
“嘭”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天际，顿时在天空中炸开了花，随后，一朵朵万寿菊状的烟花在天际绽放开来，暗中肆意的盛开，又迅速地消散，所幸除夕夜的䁈宁家家户户都燃放烟花爆竹，在零点过后整个䁈宁都被烟火的壮美震撼以及巨大的噪声所笼罩。
韩筱筱那边尖叫感叹的声音早已经被烟花的声音所覆盖。
但戚文谦依旧垂目注视着她兴奋的表情，哪怕是被吵得震耳欲聋也依旧不愿合上窗户，只为了看到她现在的开心。
一束又一束火的花朵燃放在空中，䁈宁的除夕夜简然已如白昼，烟火络绎不绝，使人的眼睛应接不暇。
烟花一直燃放着，直到最后几朵烟火稀稀疏疏地升上天空耗尽最后一次力气发出了弱小的声音，属于䁈宁夜晚的除夕夜烟火终于结束了，窗外再次归于乡村的安宁与寂静。
“好了，结束了。”戚文谦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快失聪了。
“啊——这就结束了！我还没看够呢！”
“你还没没瘾……我这边已经快聋了……”
韩筱筱恋恋不舍的关上手机录屏，她这边是无法体验对面人所遭受的噪音的，但一想到对面的人那么喜静的人为了能让自己看烟花一直被刺耳的噪声所侵扰，韩筱筱又感动又忍不住脸红。
“戚文谦……”韩筱筱心头一软，看着关上窗户后，柔声道。
“嗯？”
“那个……我都是自拍角度了……我也想看看你嘛~”
！戚文谦一惊，但他也早意料这一步便立刻下意识地通过玻璃反光查看自己的服装以及发型，确定无误后他才用紧张而发颤的手慎重地点开前置摄像头。
看见明明昨天刚见过，却感觉似乎很久没有见过的脸，韩筱筱抿唇，压着脸红私心地截了一张图。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好看，真帅！”韩筱筱厚着脸皮，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对面那头的人可是个薄脸皮，禁不住挑逗的，以至于戚文谦在与韩筱筱视频中对视再被她率先夸赞之后立马肉眼可见的羞红了脸。
“你干嘛……你也很好看，你今天，也超级漂亮的……”感觉到自己脸颊的发烫，戚文谦默默的咬唇将头移开了摄像头。
“真的吗？你真的好好看了我吗？再看看，多夸夸，看看我今天有多美！这是我亲自挑选的过年衣服呢——你干嘛挪开摄像头！我还没有——”韩筱筱意识到不对，咽下剩下的话。
我还没有截下你脸红的样子呢……
不过知道他不胜赞扬听到夸赞后会害羞也是一个不错的发现呢……他那么好看的人听别人夸不应该习惯了吗？为什么脸说红就红……难道只有我夸他他才会害羞吗？
韩筱筱唰地一下坐起，后来她怎么劝戚文谦再也不肯露脸了，韩筱筱只好含泪放弃。
最后互相说再见挂断视频电话时，韩筱筱忍不住陶醉……
我感觉他真的已经彻底地喜欢上了我~那今年情人节，我们会真的在一起吗？
所以正式表白成为情侣那一天还要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