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糖

相册翻页的声音已被控制得尽量轻微，韩筱筱靠在床头另一侧，一手翻阅刚才没看完的相册，另一支手轻轻的抚摸戚文谦灼热的额头。

“感觉怎么样？睡得着吗，很难受的话，我去叫一下刘阿姨？”

“……还好，不用了。”

相册果然很平淡，完全都没有什么他的成长轨迹，更像是他或者时燊安的摄影艺术合集。

韩筱筱把相册放回床头柜，见戚文谦依旧是倔强的摇头依旧回复不用后，她叹了口气，身体前倾，薄软的嘴唇在他太阳穴如蜻蜓点水一般探过。

——还是烫嘴唇的，但是没有之前在诊所烫，感觉像是低烧。

韩筱筱眼皮低垂，挪开前倾的身躯，上身起身时她看到了戚文谦红得不自然的脸，有些烧红的眼角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你……”

戚文谦害羞的别过头，用手挡住额头眼睛不去看她，苍白细瘦的手指和红红的脸形成反差。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给你这样探温度——”韩筱筱扣住他捂脸的手反手牵扯住，“怎么不睡啊？要拉窗帘戴眼罩吗——”她上前勾住床头柜的眼罩。

“……不敢睡呢，怕我睡醒你不在了。”他闭上酸涩发烫的眼睛，疼痛的头枕在枕头上，借着生病肆无忌惮的说软话。

“那我陪你睡？你的床有1米8吧——躺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一个人睡不大吗？”韩筱筱在床上轱辘，“还有被子吗？”

戚文谦此刻因为发烧，大脑停滞有点懵，他下意识回复，“右边下面的柜子里。”

直到韩筱筱裹着毯子靠在床头，头发放下，毛茸茸的头发垂到他的颈脖处时，戚文谦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和韩筱筱同床共枕了！

本来就烫着不清晰的大脑更要炸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韩筱筱淡然自若的靠在他边上玩手机，张了张口由于喉咙的滚烫便放弃说什么了。

温软的小手又抚上自己额间轻轻的安抚着自己，戚文谦也渐渐由一开始的震惊慢慢转变为安心，虽然身体还是很难受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但是，有你在真好……

韩筱筱本来不怎么有睡午觉的习惯的，手机刷着刷着便有些无聊犯困了，于是她放下了手机。

为了能时时刻刻了解他的温度，韩筱筱从被子里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对。

……好像温度低了点，呼吸也平顺了，是睡着了吗？

她准备入睡时另一支手上前细细的轻拂他温度下降血色褪去苍白的脸颊，平时他刘海长挡住眼眶面部轮廓了，原来拨开鬓角头发修饰后瘦得都有点脱相了，慢慢抚摸过他发烫的额头太阳穴以及这浓密细长的睫毛，有些凹陷的眼眶。

韩筱筱感觉自己的心如同冰裂纹瓷器出窑一般发出裂碎的声响。

她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的亲吻了戚文谦依旧发热的额头。

上天啊，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吗？他也是一个甚至都不满二十也只有十七的少年而已……

韩筱筱也逐渐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嗡嗡嗡——”

手机静音键按响后的震动音把她吵醒，她定睛一看是李胜男敲的电话，时间甚至还不到5:00安心的午休被破坏的韩筱筱气急败坏的接通电话。

“喂——你干什么……”

“——我去，你失踪了吗？给你发两个小时的消息你不回我，我差点要报警了——”电话一接就是李胜男的破锣嗓子，她嗷的这一声直接把韩筱筱吓醒。

韩筱筱睡眼朦胧的揉眼睛，揪粘在脸上头发坐起火冒三丈刚想提高音量吼回去，突然感受身边床垫一震。

戚文谦也终于被她们俩吵醒了，他睁眼后眼神朦胧，过了好一会才聚焦，拍了拍自己的头缓缓坐起，“韩筱筱……谁的电话啊……”声音慵懒音尾音又有点沙哑

“——卧槽你的死嗓门，你把戚文谦都吵醒了。”，韩筱筱见自己打扰了戚文谦立马埋怨李胜男，但见他已醒，韩筱筱第一反应就是伸头去探戚文谦的额温。

还好……温度又正常了。

“什么？！你们俩睡一起了——”

手机里李胜男没有开免提都贯彻双耳的巨音破坏了那一瞬间的恬静。

“我说了没有没有——”韩筱筱气的从床上一把弹起来站着解释都没有劝回李胜男倔强想歪的想法，见戚文谦没有在睡了起身穿外套，韩筱筱深呼一口气，自己终于不用压低音量。

“呵呵，我勉为其难的相信你吧……”李胜男耳朵有点被韩筱筱吼聋，“你当时不是说搞空了找我家吃晚饭吗？都快5点了，没有一个回应吗？”

韩筱筱这才查看李胜男发给她的信息。

“你不留着吃晚饭？”戚文谦站在衣柜前，对着藏在衣柜里的镜子缕顺了头发，他抱走了韩筱筱的被子，抬头对着站在床上的韩筱筱问道，“这就要走了？”

韩筱筱打电话喜欢找支撑物撑着手说话，见戚文谦整理完床后依旧不舍得下床，眯眼享受着自己身高难得比他高的感觉，于是她索性站在床上用手臂撑着他的肩膀，顺带着揉起了戚文谦的头发。

“对，我都忘记这个事儿了，是要找你吃麻辣烫对吧？你当时说你姐有一大堆衣服要给我？”

“喂——”戚文谦突然被她居高临下的摸头想反抗挣扎，奈何害怕电话那头的李胜男又误会不敢过于挣扎便放弃。

戚文谦的头发真柔顺真舒服，跟我之前rua过男孩的头发都不一样，大部分男生头发都是刺手或者蓬蓬的，他头发竟然是软的……用的什么护发素啊？

韩筱筱挂完电话才住手，她站在床上与戚文谦身高持平，从背后搂住他，头枕在肩膀上开始撒娇，“额……我有约我忘了我要走了呢……”韩筱筱用脸蛋蹭了蹭戚文谦微微瘦凹了的颧骨，丝毫不害羞反而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去，贴上他的背才想起来我内衣没有扣，还好我没胸影响不大。

戚文谦则就被她这小动作语气勾得迅速涨红了脸，脸皮薄的他害羞得别过头，“……你有事就走呗。”

见戚文谦不反抗她便更加得寸进尺，再次抚摸他的头发继续享受那绝佳的手感……好舒服的洗发水的味道，是油柑还是柠檬薄荷？

韩筱筱毫不避讳耿直的问道，“我走，你不寂寞吗——你会想我吗？”

“……不想。”戚文谦心脏跳得飞快，毛细血管泛红的程度不亚于发烧的状态。

“真的吗？”韩筱筱停止摸头，视线突然被他后脖瘦凸的骨节所吸引，她原本有些心疼的双手摸了摸，但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后颈的敏感以及又嗅到他泛着清香的洗发水。韩筱筱莫名的感觉戚文谦如今的状态很熟悉让她莫名想起了发/情/期。

最后她忍不住伸出小虎牙在戚文谦后颈处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我把你的气味腺标记了，你就是我韩大大的……”无论是 A_lpha、O_mega还是b_eta这些ABO形容词与戚文谦望向自己纯洁的眼神形成对比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韩筱筱改口称，“我把你咬了你以后就是我大大的人了……”便起身把他推出门外，“女生更衣时间就麻烦你出去了吧——”

戚文谦有些莫名其妙刚拿上手机就被推搡出门，他摸着自己被咬的后颈，按下脸红缓缓的下楼。

楼下时燊安看星际题材电影看得正嗨，星球大队砰砰响的枪机战完美的掩盖了戚文谦喊他的声音。

“啊？”时燊安直到被戚文谦走进弹脑门才反应过来暂停电影，“老谦你下来了？”他四处张望，“韩筱筱呢？”

“……她等会下来，你吃晚饭吗？”戚文谦仅仅是手臂撑了一下沙发的靠背便转身来到刘阿姨的房门，语气有些责怪，“你下午睡了会没，没吵到阿姨午休吧——”

“我是3:00才开始看的好吗！不然怎么快到5点电影还没看完——吃啊，反正我也没有事干。”

戚文谦手还在房门前，刚准备敲，刘阿姨已经打开了房门，“当然都是要吃晚饭啊，阿姨我最喜欢时燊安的了，那个女孩子吃吗？”刘品兰抱着外套走出房门。

“她要和同学去吃饭……咳——”

刘阿姨动作熟练的拨过刘海探戚文谦的额头，见况戚文谦则随即弯腰给阿姨探温，“没烧……怎么又在咳嗽？我给你熬点川贝炖梨？”

“不用吧……那你们饿了吗？什么时候吃晚饭？”戚文谦捂嘴强力咽下喉咙的不适。

“对了！蛋糕还没吃呢——那可是我妈妈专门做给你的新品！”时燊安穿上拖鞋三五两下奔向冰箱，“吃完再吃晚饭？”

“吃完蛋糕还吃得下晚饭吗——”戚文谦走近。

一个精美的六寸蛋糕被拆开，果真是新品，诱人的浅蓝色的奶油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荷巧克力。

“什么蛋糕！我也要吃——”韩筱筱一下楼就听到蛋糕的声音迅速飞奔，“我靠，好漂亮！这个颜色好配我送给戚文谦的花呢——”

“吃呗？顺便我把中药热了用蛋糕压药？”刘阿姨手指划过熬中药的瓦罐边缘。

戚文谦点头，接过了苏阿姨为自己准备的蛋糕，薄薄的薄荷奶油夹杂着巧克力，包裹着巧克力蛋糕胚，不过自己并没有感受到心情不好吃甜点的快乐，自己更喜欢看她吃甜品幸福的模样。

“……你的药是什么味道呀？”甜品再怎么好吃但吃多了还是会腻的，韩筱筱放下吃了一半的蛋糕，看着戚文谦准备喝药的碗。

“你要尝？”戚文谦端着药碗吹热气。

闻着中药恐怖的苦涩味，韩筱筱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严肃又慎重的点头。

“……其实我也有点好奇。”时燊安端着蛋糕碟走近，“……你既然都能不压药，那肯定不是很苦吧？”

实在是受不了两人的好奇心，戚文谦给他们在一次性杯子里一人倒了一点点。

“闻起来好像没有很苦……”韩筱筱对着杯子的棕色液体闻了又闻。

“一口干。”时燊安端着纸杯，三人喝中药的姿势如同豪园三结义饮酒一般豪迈。

“卧槽，呕——好苦！”韩筱筱仅仅尝了一点点表情就狰狞得不像话，舌头简直要被苦麻了，她迅速去扒碟子里吃完一半的蛋糕。

“啊！我服了，我天——这么苦你是怎么喝下去的——”时燊安反应甚至比韩筱筱还要痛苦，两人迅速干完了自己盘子里刚才腻了的蛋糕，还要去铲一把更大的压住中药回苦的后劲。

戚文谦平静的一口喝下一大碗，虽然苦但他觉得能接受的，原本懒得吃蛋糕压药的谁曾想韩筱筱握着叉子以不允许他拒绝的态度就捏住他的嘴了喂一块奶油蛋糕进来。

“戚文谦我不准你虐待你自己！”奶油减轻了药的苦劲，戚文谦第一反应是这谁的叉子？

送韩筱筱离开时，她见长辈在旁边想对戚文谦做出其他的告别举动却不好意思便难得以一种羞涩的离开了。

这使得吃晚饭前的戚文谦一直在脑海里回放韩筱筱临走前依依不舍的模样。

叮咚——

不和谐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我去看看，是韩筱筱落东西了吗？”他撇下看电影的时燊安和在厨房忙碌的刘阿姨起身。

未曾想到，一开门便是一大袋糖砸进了怀里，“嘿嘿——”随后是韩筱筱嘻嘻笑的声音。

“——韩筱筱？”

无论是糖还是她的突然回访都打得戚文谦措手不及，他接下整袋的糖果，这重量使他第一反应是心疼她一路都拎过来大概会手痛。

“我出公交站就看到旁边的大超市了，实在是受不了你自我虐待一般喝中药不压药了，那么苦——我把我最喜欢的糖都带给你了。”韩筱筱擦了擦额头间的汗，蹲下来一一介绍。

“这个牌子的奶糖都很好吃，不知道你吃会不会腻——然后是这个水果糖QQ的，老好吃了……还有这个糖的纸棒不能含久了会断……然后我散称了一些我吃过的，椰子味水果味薄荷味乳酸菌味……怎么样？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哦！”

戚文谦随着她蹲下听她介绍，看着这花花绿绿的糖果由一开始浓烈的感动逐渐转化为淡淡的酸涩感。

我对甜味不怎么敏感，初恋让我恐惧柠檬糖……医院那个绝症小女孩送给我的薄荷糖更是让我对糖更加看一眼而感到揪心。

但……你怕我喝药苦，给我买这么多糖，好像让我逐渐对糖赋予了另一种期待。

……另一种对生活的期待，好好爱自己的期待。

“你不准嫌弃啊，吃不完叫我帮你吃——”见她还在不停的介绍，戚文谦握住了韩筱筱的手，那柔软的掌心早已被塑料袋勒红，“谢谢你，韩筱筱……”

自己的眼圈渐渐泛红，戚文谦感觉自己的内心如同一瘫寡淡的白开水里融化了一颗甜蜜的糖，糖果迅速的融化了，小小的身躯使整汪水逐渐变甜。

“哎呀，没必要这么感动的……这对于你之前照顾痛经的我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我这是应该的——好了，我真的要走啰，拜拜啦，到时候再见！”韩筱筱笑嘻嘻地与他挥手道别。

“怎么了？韩筱筱回来了吗？”刘阿姨见大门迟迟未关，便出门问道。

“……嗯，她送了一袋糖，要我用这个压药……”戚文谦眺望着她逐渐离开变小的背影，一直盯到眼球酸涩，她看不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