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戚思嘉
日子入流水一般的过了。
戚文谦在家很忙碌，除了每天尽可能的避免和同父异母、处处惹事的弟弟戚思嘉发生争执，还要强忍睡眠不足的脑袋，强迫自己去看一下拖韩筱筱以及同学们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笔记。这导致戚文谦总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经常处于分分种下一秒就要发疯的状态。
韩筱筱在学校更甚，起早贪黑的上早自习下晚自习，做不完的作业，越来越听不懂的课，等又等不来的人还有天天食堂的饭又简直如同吃屎。
她非常想念自己爸爸做的菜，同时也天天在电话里缠着想见戚文谦。
结果两个身心状态都不怎么好的人，一见面就起了纷争。
韩筱筱习惯于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一见面就喋喋不休，倾诉她这半个月的不快。可七窍玲珑心的她也马上意识到彼时的戚文谦不同往常集中不了精神，一直听她长时间说个不停就容易出神。
韩筱筱见他对自己上学故事没什么兴趣不太上心的模样，心里仿佛长了疙瘩一般，觉得他不爱听，所幸沉默少说了。
戚文谦则并没有不耐烦不想听，他只不过反应慢几拍，再不然听到学习就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头痛而已，听她絮絮叨叨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不一定一集中就头疼，这使他不得不视力飘忽一些看向别方。
两人见面已经是下午，吃过晚饭戚文谦终于反应过来韩筱筱自刚见面后格外的安静。
“筱筱，我今天是不是哪里没做对，怎么感觉你话挺少的？”韩筱筱说她要去公交站搭车时，戚文谦叫住她。
“没有啊，我挺好的。”韩筱筱回头，双手抱胸依靠在公交车牌上，谛视着他。
嗯……除了头发光泽依旧越长越长，都盖过耳朵，垂在面颊。
人到是一点都没有长肉，没长好一点。
连和我说话都心不在焉，心有余而力不足，戚文谦这样真的能后天和我一起去上课吗？
“你不好，感觉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戚文谦上前执着道。
韩筱筱嘟嘴，哼了一声，赌气，“说实话我确实不好，学校没有你，我感觉每天都不开心，没有你，我觉得我每天去上学都没有意义。”
戚文谦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过楚湉的前车之鉴，他最恨就是谈恋爱失去自我，他真想不到自己的缺席连累了她，使韩筱筱失去了自我。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不希望我难过我身体不好，上不了学影响你心情——”他过于惶惶不安，话语脱口而出，“那你这样，我们俩继续还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岂不是很耽误你？”戚文谦双目睖睁，手按在胸口上，一时激动心脏跳得厉害。
“没意义？”韩筱筱今天心情不好，她一直在考虑到戚文谦状态不好，一直在忍。她真的感觉自己的脾气被激怒了。
“什么叫没意义？你知不知道，你总得说你不想让我担心但是你的状态已经影响到我了，我每天都在想方设法的逗你开心，跟你找话题，跟你说话的时候，啊还不能影响你情绪刺激你，就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陪我去上学，回归正常生活而已——而每次见到你，你呢？我说个不停，是想倾诉我的烦恼，想跟你一起解决。你为什么每次都不跟我诉说？不希望自己伤心难过耽误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回避，又想着自己扛？”
韩筱筱只是为他刚才似乎要提出分手的话感到有些恼火，但她并没有勃然大怒，她已经控制了，她要是真发脾气那阵仗是真的不受控制很恐怖的。
见他听完自己的滔滔不绝，果然一时反应语言组织再次跟不上了，她便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到了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已经来到身后，决定就此离开，彼此都能冷静一下，韩筱筱索性转头上了车。
见韩筱筱要走，戚文谦大脑语言都没组织好，但身体瞬间作出反应紧跟其后，跟她一起跟随人流量上了车，“等一下——韩筱筱！”
韩筱筱付了车费回头，见他如此固执哪怕是要乘坐于他方向相反的公交，要上来跟自己解释，这又有些令她哑然失笑。
韩筱筱退让以免自已妨碍他人付车费，她站在台阶上面，俯视着戚文谦，对上他焦灼的眼，“戚文谦，别这样，我们互相都冷静一下吧，你上学的事情再拖拖吧——”
说罢，她轻轻的一推，将戚文谦推下了公交车。
戚文谦执意依旧想上前，可韩筱筱见乘客都已到齐，便对公交司机说可以关门启动了。
“那个男孩子不上车吗？”司机问。
“他不上车。”
韩筱筱站在车内，看见戚文谦喘气闭目，路边车灯飞驶而过，不断闪烁被照亮又陷入黑暗中这种看不太清楚的半张脸。
他的脸隐蔽于光明与黑暗里，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的脸在不断变化的灯光下时闪时暗。随着公交车的启动，韩筱筱发觉越来越难看清他的五官。
韩筱筱扯着公交拉环站在原地闭口不言，那晚戚文谦模糊不清的半张脸留给她的印象很深。她最终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戚文谦回家时真的是感觉心里有一千句话，有怒而不能言。
他知道自己关心则乱，听到她感觉她因为自己迷失了自我，语序混乱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带有分手的意味的言论。
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做好上课的打算？戚文谦回想起上次时燊安突然到来，和他挠痒打闹完后平静下来，冷脸问自己。
“你这么久不上课去，叔叔知不知道？”
戚文谦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旷课绝对在挑衅爸爸的底线，太久不去绝对会被发现。
——但是，小姨如果来了，不来我家她怎么找我？妈妈的公司股市会有影响吗？我的记忆力和注意力状态真的能上课吗？
我到底该怎么办？去学校就有用吗？
难道是我现在的状态和韩筱筱在一起真的耽误了她，和她在一起或许并不合适？
一想到这个问题以及和她今日的争吵，戚文谦更是感到心底心乱如麻。
他下手有些重的关上了房门，太乱了未曾发现房门没有关上虚掩着。坐在床上，感觉大脑一片混乱，额头的血管突突跳得不停。
好巧不巧，正当戚文谦抓着头发焦躁不安，整个人正在发火的边缘。
他同父异母的继弟戚思嘉看见戚文谦上楼，被妈妈催着睡觉正好不爽，看见哥哥平时紧闭的房门难得没有关好。他回房间时特地上前踹了一脚。
戚文谦听见房门被踢一阵响动，弟弟嘻嘻笑的声音，顿时感觉怒火中烧。
平日里一直不怎么计较，装聋作哑的他，这次终于忍不住，唰的一下上前，极快的速度开门，钳住了门外来不及逃脱的罪魁祸首。
戚文谦原本就感觉很烦很焦灼，各种事情堆压使他心乱如麻，12岁戚思嘉的噪音骚扰无疑是更加的火上浇油，撞上了枪口。
他用尽自己久病虚软使出最大的力气压制着激烈挣扎的戚思嘉，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飞快的关上房门反锁。
戚文谦捂着他的嘴，喘着粗气，两目相视一字一句认真道，“戚思嘉，一直以来我没有虐待过你吧？我没有打过你，欺负过你……这么多年我甚至都没有碰过你一根寒毛，作为你哥哥，我真的是……仁义至尽，从未伤过你分毫吧？”
戚文谦苍白冰冷的手缓缓从戚思嘉嘴边移下，按住戚思嘉的肩膀，凤目低垂，两双相同的眼睛对视。
他郑重、低哑道，“你说……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我底线，这么多年我一忍再忍，让你每年都越来越变本加厉……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惹我？”
戚文谦单手摁他的手臂感受到戚思嘉此时此刻身子颤抖不止，平时在自己面前一直嚣张跋扈的弟弟今天竟然在他面前抖成了筛子。挑眉嗤笑后他还是不忍心松了手。
本来也没多生气，我没想跟他多计较，一时心烦急躁，他正好撞枪口了而已……原本脾气很和善的戚文谦迅速调整自己，见他这么害怕自己本来懒得计较的，却听见戚思嘉开口。
“……因为我讨厌你。”戚思嘉眼睛飞快眨动含着眼泪不让它流住，他红眼撅嘴道，“因为我一直讨厌高高在上的你！”
戚文谦对他的评论并不感到意外，薄眉一挑，微微歪头注视。
“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妈妈总让我学你，刘阿姨感觉也更喜欢你……同学也都笑话我，笑话我是……”豆大的眼珠从戚思嘉眼眶夺眶而出，他声音抖得厉害，擦着眼泪依旧倔强的不想在他讨厌的人面前掉眼泪。
“……同学笑话你什么？”戚文谦冷静下来感觉身体还是因为情绪一时过于激动而有些透支，他单手靠在墙上，低身与他齐平，问道。
戚思嘉别过头擦眼泪，身体抽搐得厉害，他抬头怒吼，“笑话我是私生子！说我妈妈是小三，是狐狸精……说你才是爸爸真正的儿子——学课文他们都说我是贾环，你是贾宝玉……我哪一点都比不上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讨厌你，我恨死你了……”诉说完自己的委屈戚思嘉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泪流不止。
这次轮到原本恢复平静的戚文谦浑身颤抖，闻之一震了。
一直以为他讨厌自己，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单纯的因为吴阿姨担心自己欺负他，挑拨离间，让他与自己保持距离。
戚文谦万万没想到，小学生知道的已经这么多了，竟然会用私生子，小三狐狸精、贾环贾宝玉嫡子庶子这种词来形容人了。
第一次看到弟弟在自己面前哭成这个样子，戚文谦愣住后不知道说什么，想下意识事上抱他，却被戚思嘉一把回绝了。
“我用不着你可怜。”戚思嘉眼泪都止不住，却还是有力气继续嫌弃他哥，“更用不着你安慰我，我就是喜欢惹你，阻止你，看着你从高高在上跌落的样子……”他紧蹙着眉毛，尽力的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狰狞。可在戚文谦眼中，戚思嘉所做的任何虚张声势的小表情都只不过在尽力给自己充满底气而已。
“你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趁这次机会说一下我对你的看法而己。”戚文谦拨发叹气。
“我不想听！”戚思嘉从小被宠坏了脾气犟得厉害，他扭头就要去拧门。
戚文谦一手遮住反锁键，凑近他耳光强迫道，“听不听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你喊也没有用，二楼的声音一楼是听不见的，你要喊你妈，她刚才应该早来了。”
知道自己逃不过了，戚思嘉终于放弃了挣扎，揉了揉哭肿的双眼，闭上眼睛准备听哥哥对接下来自己绝对不堪的言论。
“……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戚文谦酝酿了很久，开口。
戚思嘉惊愕，睁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有撒谎，我都是实话。”
两双相同的眼睛注视着彼此，血缘是二人始终斩不断的关系。
“知晓你一直讨厌我，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原因，今天总算让我知道了——我很抱歉，戚思嘉，我很抱歉。”
戚文谦说了两次抱歉，这让戚思嘉本来就不太聪明的大脑更加困惑了。
“大人的错不应该怪在小孩子身上，吴阿姨也……”戚文谦不知道怎么言表内心的复杂，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形容。
私生子的诞生确实是错误的，吴桐也确实挑拨破坏了我家里的关系，但是……
“——错的人是戚骥。”
戚思嘉瞠目结舌于他竟然会直呼爸爸的名字，一想到平时妈妈都是教自己要如何尊重爸爸，讨爸爸的喜欢，可如今戚文谦竟然说他有错？
他反问，“为什么错的人是爸爸？爸爸做了什么？”
“你不并需要知道原因……算了没什么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戚骥——还有，我从未讨厌过你，仅此而已。”
兄弟多年误会矛盾终于说开，戚文谦陡然感觉心里放松了许多，他开门轻拍戚思嘉的肩膀，“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
门徐徐向内打开，戚思嘉原本还想开口辩驳几句，但扭头看见对门外的场景二人同时震惊。
门外赫然站着一位文质彬彬，身材端正伟岸的中年男人。
他白皙的皮肤保养得如同三十多岁，乌黑油亮的头发上未有一根银丝，银丝眼镜下一双眼尾上扬的凤眼，含笑着凝视着在场另外两个也长着上扬眼型的二人。
“兄弟感情真好啊……戚文谦。”他根本都没有低头看小儿子一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戚文谦，“刘品兰说你病了，病得去不了学校。”声音如同古井无纹，无论是表情神态抑或是语气都捉摸不出他一丝情绪波动。
“我特地回来看你一眼，哪里病了？”此人这是二人共同的父亲——戚骥，他笑了，声音依旧平缓和喣，“我看你不是挺生龙活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