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河畔

沙子太软了，韩筱筱累得要命速度快不了，想尽力提高速度却跑得一瘸一拐，她眼神牢牢锁定远处小得如同芝麻一般的人。

似乎有种磁场般的魔力，韩筱筱莫名的赌定前面的人影就是戚文谦。

“戚文谦——是你吗？”

她大声喊着戚文谦的姓名，随着脖子大喊时热血上涌，眼泪一同泛起，她喘气拖着腿不断前进，韩筱筱脑海里不禁回忆起自己关于戚文谦的一切。

从一开始自己偶然去图书馆避暑与他的初遇，到偶然目睹他抚摸小狗的温柔，再到避雨，处心积虑的在电影院制造偶遇，因为听见他拒绝别人而选择鼓起勇气告白，晚会后他的回避，再到冬天雪夜的告白……

生日，江城，下晚自习回家的路，痛经的姜撞奶，江滩路的闲逛，楚湉的道歉，等他回来的十日……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一起走了这么多，我一直都沉溺于戚文谦的陪伴，我好想他，我也真的好喜欢他，我不要昨天晚上的纠纷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不要！

“戚文谦——”韩筱筱感觉自己彻底跑不动了，她停下来大喘气，扯破喉咙大喊，“戚文谦，是你吗？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远方的人影似乎听见响动，回头向她走来了，韩筱筱依旧倔强的用尽全力慢慢挪动，不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不会放弃。

她看着那个一直背对阳光的人缓慢走进，身影沐阳在阳光里。

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从韩筱筱眼角里夺眶而出。

前方的人怔怔的驻足在阳光下，黑外套白衣，有些过长的刘海吹荡在凉风里。

肤色灰白，身形削瘦修长，那双木讷的上扬凤眸愣愣的看着自己。

真的是他，真的是戚文谦……

韩筱筱憋很久的眼泪彻底溢出，她哭得狼狈，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不禁腿一软，韩筱筱大步上前的脚步立刻摔了一跤。

戚文谦终于确信喊他的人是韩筱筱，他快步上前，扶起她着急问道。

“韩筱筱！你怎么在这里——？”

听着戚文谦熟悉，原本好听的音色因为情绪感染而有些沙哑破音的话语。豆大的泪水迅速从韩筱筱眼角划过。

韩筱筱捧着戚文谦那张冰冷苍白的脸揉了又揉，看了又看。再三确认真的是他，是真真切切是活着的，完好无损的戚文谦后。

她才完全放心下来，身体疲软，紧紧抱住戚文谦边语无伦次的说话边失声痛哭。

“呜呜呜……我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早上知道你去河边一晚上没回家有多害怕——”

“我好怕因为我害得跟你吵架，然后你要气得去跳河了……咳咳，你不要寻死——戚文谦……”

戚文谦竭力的抱住她，摸头安抚，他尽力的从韩筱筱哭得语气含糊不清、只言片语里缕清她为何突然出现在旭河，哭着找正准备回去的自己的原因。

他由一开始的哭笑不得，听到时燊安，苏阿姨，吴桐都在找河畔自己，一向不敢开车的苏一婉为了找自己甚至开了车。

他逐渐按捺不下内心的感动、欣慰以及悔恨因为自己冲动出门的内疚而化为眼底含泪的内心涌起一阵酸涩。

“对了，找到你了，我还没有联系他们——”韩筱筱骤然止住嚎啕大哭的情绪，眼泪婆娑，颤抖的手从兜里掏出手机。

“戚文谦，你没跳河吧——？”

面部解锁反复失败，韩筱筱抽噎着抖得不行的手指颤颤巍巍输入密码，可半天解不开密码她气得又要哭。

“我没跳河……”戚文谦原本心虚的挪开的目光后瞟到她气极败坏的模样而轻笑，凉得如同冰块般的手摸着她热乎乎的脸，抚上她哭肿的眼圈，戚文谦伸手开口，“我要是真的有这种想法，我们家门口就有人工湖，没必要跑这么远——好了好了，我跟你解——你密码能说吗？”

“哼！……密码当然能告诉你了。”韩筱筱边气愤边抽泣着，身体一抽一抽的给自己擦鼻涕，“小写的xx527。”

“什么？你的密码界面怎么是这样的？”

“安卓就可以26键设密码，我又不是苹果……”韩筱筱这时脸羞红了，她声音小小的，“密码的谐音是，韩筱筱（xx）我爱戚（527）……”

戚文谦哑然失笑后，憋着笑成功输入密码，告诉时燊安他们自己还活着没跳河的消息，听着电话那边人一遍又一遍的确认对着自己长篇大论的输出，自己不得不耐心答复时，戚文谦突然感受到自己头颅内部的一阵刺痛。

其实一晚上没睡再加上吹了一晚上凉风他身体已经很疲惫不堪了，但他实是不想让韩筱筱担心，只好装作没事陪着她慢慢的走回去。

面对时燊安苏一婉母子同时的大哭与拥抱戚文谦更是感觉自己要招架不住。

……好累，头好痛。

戚文谦靠在车门上撑着手，尽力的遮掩自己表情上的不适，所幸在场的每人都沉浸在找到他，忙着打电话联系的欣喜的之中，没人注意到他原本就很差的脸色下隐忍的不适。

“现在后面有三个人了，谁坐中间啊？你还是我？”

时燊安与韩筱筱纠结这个问题。

“我吧，我个子比较小，我适合坐中间。”

“那你在两个男的两个中间岂不是很尴尬？”

“你要隔在我们两个中间不是更尴尬吗？”

时燊安被呛到，他还想反驳回去，却被沉默已久的戚文谦插嘴到，“都别说了，我坐中间。”戚文谦费力压下喉咙的不适开口。

未等二人意见，吴桐拨完电话打断，“——戚文谦，我刚才打电话给刘品兰说了你没事的消息，我们两个直接打的回去吧，你回去详细给我说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文谦倚在车门，撑得自己的手有些发酸，他低垂的头抬起，黑眼圈极重但眼神依旧坚定，“我不想回去，我感觉我回去多待一秒都想吐。”

声音虽然颤抖低得不行，但他坚决的想法丝毫不受吴桐的劝阻而改变。

吴桐争执了几句拗不过他，只好随苏一婉的车来到南苑华府下车。

“行吧，你不想回去，宁愿住别人家，我晚上把你的衣服带给你。”吴桐下车。

韩筱筱一见副驾驶缺人了，思绪敏捷的她迅速拉把手想下车为拥挤的后排腾位。

刚才戚文谦上车时，韩筱筱不经意看见了戚文谦鞋底的干裂泥土，以及车上不小心感受到了他微微发湿的黑裤，韩筱筱心底瞬间确认了不好的事实，此刻她万分的想询问戚文谦，却因为不便开口，而干脆选择逃离。

何曾想，姜还是老的辣，韩筱筱思维敏锐，可思路再快也快不过苏一婉。

苏一婉在吴桐关门的瞬间就扣上了车门锁，她通过后视镜注意后排的动静，咳嗽一声暗示时燊安。

可惜聪明妈妈生了个傻儿子，时燊安压根就没听见妈妈的暗示都没想挪屁股一分，一直到韩筱筱见车门迟迟打不开，说话问苏一婉，他一抬头看见母亲大人在后视镜里一脸要吃了他的模样，时燊安这才终于明白，怵怵的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后座一时宽敞了许多，但韩筱筱不知如何面对他，戚文谦因为头痛全程看向窗外，陡然二人相对无言。

韩筱筱踌躇片刻，上前抓住戚文谦垂在座位上煞白青筋突起的手，沉默地的与他十指相扣。

戚文谦别头看了她一眼，浅笑着轻握回应。

好凉，他手瘦得像筷子夹手一样。韩筱筱盯着自己与他手的肤色差，本来就很白的戚文谦现在更是白得与她仿佛不在一个图层。戚文谦是黄种人吗？感觉都成白人了。

韩筱筱想，她靠上戚文谦的肩膀想撒娇，却被他肩膀的骨头给硌到了。

韩筱筱更是无语和心痛了，她枕了一下，实在是太硌了，所幸起身问，“你不困吗？”

车程一久身体放松下来身体更不舒服了，此刻戚文谦的思绪很凌乱，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韩筱筱，于是撑着头看窗景没回头，“不困。”

一到达南门街市区，路窄人多苏一婉又慌得不行，她小心翼翼的挪动车辆，终于一步一停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后下车。

“筱筱，你是叫韩筱筱吧？你没吃早饭，我们一起去呗——”

“——她晕车了。”戚文谦扶着韩筱筱下车，此时真看不出来两个人谁是真的不舒服。

“哦！我好抱歉——”苏一婉忍笑尽量做出一脸愧疚的表情，帮忙扶韩筱筱时还不忘偷瞄二人没有放开的手吃瓜。

韩筱筱很少晕车的，她妈妈何芝华是个能单手开车的老司机。苏一婉不仅车技差，市区的路况更差，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开开停停的硬是把她晃得想吐。还好她是个不易晕车体质，过一会儿的功夫，韩筱筱晕乎乎的脑袋就清醒了，但是这会儿换戚文谦坐立不安了。

他头痛得厉害，不仅喉咙痛，嗓子身子都有不太舒服的地方，早餐店人多嘈杂，蒸汽的温度又高，听时燊安介绍必吃菜品他非但没有食欲。反而更想吐了，还好自己胃里什么，不然他感觉他下车也该吐了。

见三人早餐点完，戚文谦说他不想吃，立即撑桌子起身表示自己想回去睡觉。

苏一婉劝阻了几句，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有些发热脸色很差，便不再阻止，“时燊安，你去陪他一起回去吧，帮你把早餐打包上去。”

“……嗯？不需要吧，我可以自己回去……”戚文谦说话都很吃力气，气若游丝可第一反应还是害怕耽误别人。本来就已经影响到他们的时间与精力找自己一上午了，现在这么短的一截路戚文谦实在是不想耽搁他们吃早饭。

“不行！”苏一婉口气坚决，“你不让时燊安送，那我送你，而且——肉丸好久没看到你，我感觉它会扑人……”

“好吧，时燊安你不嫌麻烦吧……”戚文谦语气轻如风吹。

时燊安则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根本就没感觉到麻烦，拉着戚文谦的手，明明想扯他的手臂却扯到了空荡荡的一衣袖，时燊安张嘴恍惚了。

“你好像发烧了，别洗头洗澡啊——”临走的时候，苏一婉嘱咐道。

“他死爱干净是不会听的。”时燊安非常了解戚文谦，替他回复。

“啧，那你记得去铺床好好照顾他。”苏一婉站在台阶高处，拍拍时燊安的后脑勺。

韩筱筱有些紧张的吃着美食，时燊安推荐的东西确实好吃，但是跟陌生人阿姨在一起令我好尴尬啊！

“韩筱筱……”目送他们走远，苏一婉心满意足地回头，搅着豆腐脑底下的白砂糖眯眯眼道，“你跟戚文谦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能给我八卦一下吗？”

韩筱筱尬笑回避，“没有。”

“真的没有？”苏一婉舀一口豆腐脑睁大眼睛，“那我去问问时燊安？”

“——那还是算了吧，我说我说，但是……”韩筱筱盯着苏一婉目光炯炯的大桃花眼，心里发虚，“我能先问问，你是怎么发现的……怎么不怀疑我跟你儿子……？”

“哈哈哈。”苏一婉笑容明媚，“你们两个眼神都拉丝了，还在给我躲躲藏藏，为什么没有怀疑时燊安嘛——”苏一婉笑得更开心了，“因为我儿子是个傻子，他还没有开窍，根本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时燊安打了一个喷嚏掏出钥匙，他嘟囔了一句，怎么感觉有人说我坏话？门刚推开一只灰色巨大的阿拉斯加就撞了过来。

“果然……我妈说的真没错，肉丸果然要撞人，要没有我感觉你可能都撞飞了……穿拖鞋吧，我去给你找睡衣，你只能穿我的啰，不准嫌弃我——”

戚文谦默默的等时燊安啰里八嗦离开，没有穿上给自己准备的毛拖鞋，而是换上夏日的凉拖，换下鞋，他沉默的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

他坐下后，肉丸反而并没有迎接主人刚才那样疯狂撞人，它只是凑在戚文谦跟前拼命的嗅，热热的脑袋顶着他闻了个不停。

戚文谦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勾起，他伸起虚软的手，轻柔的摸了摸阿拉斯加毛茸茸的大头。

肉丸仅仅是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温顺的舔了舔他的手。

“你确定要洗澡吗？不会洗半路晕了吧？”时燊安忧心忡忡的把睡衣递给他。

戚文谦头靠在卫生间门口，接过。长发遮挡他的半张脸，为了抵消他的顾虑，戚文谦故意语气讥讽，“……你放心，我要晕了也会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穿上衣服的，不会全裸倒在浴室里的。”

“滚——你快去洗！”

时燊安难得铺床做事高效麻利，见铺完床戚文谦还在洗，时燊安百无聊赖在打游戏与陪伴肉丸之中还是选择了给狗狗梳毛。

空气中漂浮着狗毛蒲公英，戚文谦速度极快的洗完，趄趔几步推开门，他有些嫌弃毛毛害怕粘到了身上，于是回房间吹头发了。

“我们回来了——喏，你的早饭。”苏一婉进门。

“怎么你一个人？”时燊安梳毛的手不停，探头却没有看见韩筱筱的身影。

“嗯……跟小姑娘八卦了几句把她吓得害羞的跑了，她说明天上学之前再来找戚文谦，小谦呢？”

“我把床铺好，他吹头发去了，所以……你们聊什么了？”

苏一婉蹲下来玩肉丸梳下来的狗毛饼，“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