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灰灰簌簌残豆蔻

“陆瑶，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夫子的语气并不严厉，却是强自压制做出来的平静，反令陆瑶觉得更为沉重。

“他一定想了很久，预演过此时的言辞语气吧。”陆瑶心里缓缓淌着细寒的水流。

“……”陆瑶未发一言。她不知说些什么，好表达自己也很想上进出色的心情。

“下次能不能做好一些？”夫子见她虽然无言，也没有不服不悦。她又是那类自尊高强，头脑清醒的学子，此刻自己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学生明白。”陆瑶坚定的回答着夫子，也回答着自己。

“再试试，一定是我懈怠了。”陆瑶对于近期课堂及各类测试都表现不佳，找不到原因。尽管她还是在前列，是许多人眼中出色的学子，但离她自己的起点及想去的地方，太远了。

“许是我变懒了，或心浮气躁了。”陆瑶不停思虑。

越是这么想，这类毛病好似越发显著了。陆瑶一直觉得，离自己想要的样子，缺一分就缺了全部，更何况现下缺的越来越多了，她自是无边苦恼。

与课业表现相反的是，她的情绪感知却像四五月份的细枝嫩条一样，从四面八方扩长了起来，有了许多从前未觉的感受。

一阵花香，几段铃声，一片霞彩，几处光线……都令她心神摇曳，思绪翻涌。那些细微的物事与动静，在她心湖里激起一浪一浪的波涛。

她感知到了这种变化，却无法定义，也不知其他学子有无跟她同样的变化。既欣喜于自己领略尝诞了许多新鲜饱满的厚味，又在这样的变化下越发活得心惊胆战:一切意味被放大，自己的沮丧与回缩，他人的眼神举止等。

她一向是第一个规束提拉自己，如今课业日渐下落，除了一遍遍探查拉拔自身，说服自己敦促自己，还要腾出许多力气去拆卸抵挡那些旁人投射而来的刺芒。

她反复读研教本，复推问题，最后每一次都被令人无力的浪潮击打回来。挣扎多次，沮丧和尊严磋磨着自己，擦出一道道心伤，她渐渐回缩脆弱起来。

“陆瑶，你究竟只是个平凡愚笨的人吧？还整日怠惰无度心浮气躁。”

“一切不是自然而然就可以达到吗？难道轻禾所教授的知识已经难到把我排除在外了？”

“村里人常说，女儿家再厉害又能怎样，到了时候，还是男儿汉厉害顶用。你也到了无力无用的时候了吗？”

“陆瑶，你还可以做到多少，做到什么程度？”

陆瑶反复盘思着，原因出在何处，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最后归结出，也许自己不是个智能够用之人，也不能用功许多。

所以，陆瑶不喜欢自己了，不承认自己，也不承认自己承受不了跌失枝头的落差。

她表现得气定神闲，甚至刻意活跃跳脱，开始假装和计较，这些从前她不屑不会的事。

她还装得一副很认可自己的模样，偶尔也存了几分想在旁人面前证明自己依然很好的意图。

一边伪装着、强自镇定着、欢快明朗着，一边又被这些伪饰回过头锯割着。她是不屑如此的，也是明白事实的，可还是做着这样的自己。

无论如何，她开始全方位更像个“寻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