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千里青衫一药情
“啧啧……”陆瑶正自养伤，无聊期间，她拿起一本从士兵手中缴获的风花小册翻看起来，边看边咂舌。
“这班小鬼，平日所看，实在一般。”陆瑶假意嫌弃，实则好奇，继续翻看。
“陆将军，您有访客！”外间传来吴双建通报。
“又是哪位？”近日这些部下，总是三五一伙，时不时来看望问候她，实在有些疲于应付。
“是我。”来人语带笑意。
陆瑶心内一凛，这声音语气好生熟悉。
“……”抬头看到百里央那张脸，“百……百里大哥……”
她讪讪回复，忽而意识到什么，手中小册飞速往身后一藏，但显然已自晚矣。
“陆瑶，我该叫你小弟？还是小妹？还是陆瑶？”百里央看出她那一丝窘迫，面带微笑，不紧不慢行至榻前座上坐下。
今次，他身穿一身玄蓝服裳，身形整齐壮阔，面目端正好看。的确，陆瑶只能想到“好看”这么简单的词。
“百里大哥，你怎地找到这里？又是如何通传进入？”陆瑶有疑惑便问出，百里央莫名令她减轻防备。
“陆瑶，我便叫你陆瑶吧？”百里央语气柔和。
“哦，随你喜好即可，无妨。”陆瑶答着，给百里央斟了茶水，上了些小食。
“是这样。那日，茶摊一面，你说你要去曹家河军营。”百里央喝了口茶，慢慢道来，“我先去探望朋友，又忙了些琐事，事毕便想去营中再找你一找，”，“去到营中，描述你形象名讳，未问出其人。”，“但听营中将士，说部分将士驻扎到北方匈奴边境去了，故而我来此处相寻，顺便与北方好友会面议事。”百里央说了一通。
“百里大哥，你跑这老远一趟，在营中找到我，实在费劲。你为何想来见我？”陆瑶问道。
“不为许多，就为一份乐意，不可吗？”百里央微微笑着，说得轻描淡写。
“自古以来，君子高士，度事之尺，以心为量。”他继续说，“心内乐意，鸿毛重于泰山，心内不值，天塌亦为琐屑。”
“来看看你，便是我认为值得之事。”百里央说道。
“百里大哥，那我不胜荣幸。”陆瑶谢道，她不知还该说些什么。
“陆瑶，既我坦诚相待，你当日谎报名称，隐瞒原貌之事，我该如何与你理论？”百里央又笑责。
“你知我并非有意瞒你，是行路途中，多事不如少事。”陆瑶答道。
“我知你意，随口笑骂一声出出气就算了。”百里央笑道。
“对了，你当下伤势如何。”百里央关切道，“你一女儿人家，独身远赴军营，还飞任将才，屡建战功，当真杰勇！”他絮絮说着。
“百里大哥，你是以何原由，获准入帐？”陆瑶继续问道。
“哦。我友人恰好认识苏翼飞将军，我来找他相询，恰知他手下有个陆瑶，形貌相似，时间对应，便猜是你。又听说受伤，一番拜托，以探友名义，通融而进。”百里央解释。
“如此，陆瑶多谢百里大哥好意。”陆瑶说道，“百里大哥友人能识交苏翼飞营长，看来应不简单。百里大哥，能否冒昧相询，你是何方人士？”
“忘了介绍，我是金城人氏。友人只恰巧识得苏将军，我们都算不得什么人物，普通百姓罢了。”百里央答道。
“那百里大哥，应已婚配成家了吧？”陆瑶直接问道，她不想多生事端。
“并无。”百里央答，“一路忙于俗事应付，前缘不善，后缘不至，如今老大还未成家，有些惭愧。”
“百里大哥不必如此思想。”陆瑶安慰道。“唉……这百里央看着如此齐备，却也一路姻缘阻碍，至今独身。也许天下人，总归是平等的，人各有长，亦有所缺。”陆瑶在心里不禁慨叹。
“你在想些什么？”百里央见陆瑶不再言语。
“我在想，像百里大哥你这样的人，亦有遗憾之事。”陆瑶说道，“虽也不算遗憾。”她补充道。
“那是自然。”百里央回，“陆瑶，你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陆瑶轻轻说出此二字，她在军中日久，平日少有谈心之人，过去多年如此，无人与她谈论遗憾。
“少年陨落是遗憾吗？往日蹉跎是遗憾吗？痛爱他人是遗憾吗？草选伴侣是遗憾吗……”陆瑶心想。“尽管，十二岁至二十四岁，我都过得昏暗无边，也错过许多女儿家的旖旎姝美。”
“哪来什么遗憾呢？”陆瑶回道，“我只信一切合该如此走过。”
“每趟远途，皆有美景恶段，我是先走恶段那批人之一。先看虎狼，再览花香，又有什么不好？”
“再说，若用心体味，哪有美景恶段，都是课途罢了，所行之路，无一步不珍贵。”陆瑶叹道，她一时有感，察觉说多。
“百里大哥，你如何看待遗憾？”陆瑶问道。
“陆瑶，听你所言，似来路非平。”百里央徐徐说来，“我呢，言至遗憾，除了偶有孤独，实在无憾，如今又遇友如你，更添喜悦。”
“那样便好，我替你开心。”陆瑶笑道。
“陆瑶，你女儿模样，实在好看。”百里央见她笑颜，突然说道，大大方方。
陆瑶于帐中养伤，不必掩藏身份，不再做男士梳扮。
“那我便谢过百里大哥耳目聪明。”陆瑶也不客气，顽笑起来。
“陆瑶，一会我就离开，你记得，他日到了金城，来后斜街百里大院寻我。”百里央嘱咐她。
“陆瑶记下了，只是劳百里大哥跑这一趟，实在惭愧。”陆瑶说道。
“对了，差些忘记，这是我携带而来的上好金疮药，你好生存留。上阵打仗若有伤亡，敷用此药，效用出色。”百里央似未听闻她之言语，继续说道，“未成想，我倒识得了米德大陆一名英武女将。”他笑着说。
“百里大哥如此费心，我定好好使用。”陆瑶说道。
“陆瑶，万事小心，保命为要。”百里央认真起来，“你一个女儿家，心内乾坤广大，我不多作劝解，只是天下之大，自有其道，你一人之肩，无需担负太多。”他眼中似有重重忧虑。
“百里大哥，十分感谢你懂我心事，真心为我考虑。”陆瑶答道。
“可我对你，却知之甚少。”陆瑶慨叹，目光回向百里央，“他看着很温暖。”她心叹道。
“有的是时间。”百里香轻声言语，“等你行完一段，我们再会。”
“许多路径，哪知尽头何处，只是尽力一探，随心而行。”陆瑶心内慨叹。
“陆瑶，我在金城，等你再作详叙。”百里央嘱咐，“你要活着，每一战都要活着。”
“知晓了。”陆瑶柔软笑言，她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那我便走了。”百里央老大男儿，竟有些不舍。
“百里大哥保重。”陆瑶微笑说道。
“小册，好看吗？”临了他不忘提这一档。
“……”陆瑶无话。
“哈哈，你个小儿。”百里央哈哈一笑踏出帐外。
“唉……”陆瑶长叹一声。
来去如风的百里央，勾起陆瑶一丝情绪。
她总是独行习惯了，突然闯入个百里央，交识不多，谈论不浅。以往每一次陆瑶与人亦这样真心交汇，又转眼消散人海。
百里央，我们谈论这许多，谁知来日几何。
“陆瑶的路，是一路赶路。”陆瑶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