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交涉

白鹿原，这个在后世因一部影视作品全国闻名的黄土台塬，此刻还仅仅是一个仅有十几户人家居住的偏僻村庄。

白鹿原背后就是千沟万壑的骊山，秦始皇帝华丽的皇家陵墓所在之处。

异军突起的秦军驻扎于此，壁垒森严，战马穿梭，白色营帐连绵数里，各营士兵日夜操练，士气旺盛。

秦军魁首范离如今名动三秦，朝廷宗王豫王、邠王率领的万余镇戍军围在白鹿原北、西、南三侧，镇戍军离得最近的军营正是邑天雄曾经居住的浐水边村庄秦沟里。

朝廷镇戍军与秦军之间没有剑拔弩张之势，双方已进入信使沟通的谈判阶段。

被镇戍军包围的敌人越来越庞大，只是这个身躯庞大的巨兽如今温存无比，不再露獠牙。

丑闾、道童三战被打残，道童还因此丟了性命，这让前来围剿的诸军后脊发凉，不敢妄动。

贺珅现在又成了秦军的肉票，只是如今这张肉票已变得可有可无了。

因为令豫王伤心透顶的贺太平这个老头已完全被边沿化，双方之间演变成秦军新晋头领范离与陕西行省、豫王之间的周旋。

镇戍军虽然包围了白鹿原，可是深夜时分，仍然有不少流民趁夜奔向白鹿原，期间还有大量的粮草输入。

对此，镇戍军几乎毫无办法。

范离趁着谈判当口，派人四出行动。

最出格的背叛者张功臣，他头颅已被当成了尿壶，其他趋炎附势的外堂商号被陈世充等铁军一一拜访，乖乖交上了巨额钱粮。

完了范离还给他们画了个大饼，以后有事秦军罩着。

他收钱粮也有讲究，除了至正交钞，至元保钞，中统元宝钞及历朝铜板分毫不取之外，其他的如金银珠宝，谷米麦栗等照单全收。

秦军就在奉元城眼皮底下发展壮大，它就像块吸铁石一般，把流落在外的灾民通通吸收过去。

甚至本地的佃农、商贩、地痞流氓也纷纷向白鹿原靠拢，以加入秦军为荣。

豫王、邠王感觉招安难度越来越高了，于是频繁派出信使至白鹿原。

双方信使几经交锋，范离最终开出了两个条件。其一是秦军招安之后保持队伍不散，并且要有自己的防区，其二是朝廷可派人至秦军监军，但必须是一个令其信赖的达鲁花赤。

信使把话带回奉元城，豫王、邠王哪肯答应。

这支伪秦军吸收了越来越多的灾民，人数急剧上升，已经快达到万户的体量了。

别说中书省、枢密院不答应，豫王自己也不答应。

让一支不受控制的伪军驻守一方，不等于给陕西插了一枚铁钉，让人坐卧不安！

至于第二条，更让人云里雾里，什么样的达鲁花赤才能获得匪寇信赖？

既然招安不成，那剿呢？

豫王更为头痛，他给丞相脱脱的军报已言明，这些人只是温顺的灾民，只有吃穿诉求，要是通过武力征剿，岂不是自打自脸么？

况且惠宗皇帝大赦天下的诏书就摆在眼前。

董守简给豫王出了个主意，太平养孙不还被扣押在匪寇之中么？他之前为获得土匪信赖曾参与对抗朝廷军队，兴许贺珅还能起作用。

豫王迫于无奈，只好把踢走的太平又请了回来。

宝贝孙子还未救回来，太平哪能拒绝，他亲自出马，前往白鹿原。

太平在一间黑屋子里见到了被关押的贺珅。

爷孙二人时隔半年再次相遇，太平禁不住老泪纵横。

贺珅哪还是当初那个贺珅啊！

他满身血迹，粗布短衣里面露出满身刀伤，虽然变得强壮无比，可是双手反剪，背上新近被鞭抽出的血痕仍未愈合。

“唉！坤儿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世道人心的险恶。”

贺珅却一副无所畏惧模样，嘿嘿一笑：“大父，别看我如今被关押在这儿，匪寇还离不开我呢！”

“你这孩子，既是如此，他们还这么待你？”

“大父，本来坤儿就要策反成功的，怎料范离见我得势，临时变卦把我给绑了，以此要挟行省。”

“唉，你是不知官场有多险恶，如今大父我都没人搭理了，谁会在乎你的生死。”

太平将范离的两个条件说了出来，贺珅想了想，说可以答应。

太平苦笑：“一支军队需要呈报皇帝，得到枢密院的批文方可组建。秦军这个架势，毫无诚意，谁敢点头答应”

“大父，如果是屯戍呢，如果能把所有河南灾民通通带去屯垦戍边呢？豫王与行省平章也不同意么？”

太平内心一震，再次审视贺珅，在贺珅的眼里他看到了一束光芒。

“好哇，你竟然敢在大父面前演苦肉之计！”太平眼神瞬变。

贺珅一愣，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绽。

太平眼神又变得柔和了，说道：“我养你十几年，就你那些心思逃不过我的眼睛。自从邑猎户最后一次送信起，我就知道你已成竹在胸，怎么会突然又成了阶下囚呢！”

“唉，这点像老贺家的秉性，有你大父的行事风格，不达目的不罢休。可你为何非要跟土匪搅和在一起？”

贺珅应道：“和土匪走近完全是巧合，可是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才能遂了我从军的意。”

贺珅曾经在太平面前表示，想投笔从戎，报效国家。太平没当真，没有同意。

太平摇摇头：“你没跟大父说实话！还有，你是如何知晓朝廷会大赦天下的？”

贺珅散布朝廷将大赦天下的消息是在三个多月前，这种消息就算皇帝跟前最信赖的内侍也不可能获得。

所谓上意难测，要是把帝王的意图都揣摩透，那离死也不远了。

贺珅淡淡说道：“大父，我是根据河患久未根治推测出来的。民生困顿久了，朝廷总要有对策，大赦天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太平叹息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遂了你意吧。大父估计，范离说的那个达鲁花赤，应该就是你吧？”

贺珅实在是震惊，太平竟然步步为先，把自己的意图摸透了，看来自己在这种执宰级别的人物面前，还嫩着。

“坤儿，大父再提醒你一下，豫王肯定要安插一人进秦军之中监军，达鲁花赤之位不可能由你担任。另外，为人不可处处强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大父也是为你好，就这么着吧，屯戍之事我自有办法。”

这次贺珅乖乖的点头称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