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私造火器
太平掩起书信，沉默不语。
私造兵器是死罪！
大元帝国所统匠户，各行省各路虽能随设，统归大都人匠总管府调遣，不可轻易调拨。
贺珅就算想私造火器，没有军匠，也是枉然。
邑天雄见太平神色暗淡，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纸，递给太平。
太平接过来看，只见黄纸上绘制一副图，看起来像水车，可是却平置在地。另外还有几幅图纸，其上绘制有各种图表，其中就有盏口铳图样。
太平从未见过这种图，困惑问道：“贺珅他这是？”
邑天雄应道：“贺将军担心相爷疑虑，特意画了几张草图。”
邑天雄指着那具倒置的水车说道：“此制具为水力锻造机，可借助水力煅打生熟铁，获得精铁。”
邑天雄又指着另外一幅形似磨盘的图形，说道：“此物为铸造模，可将精铁按模铸造出尺寸统一的炮管。”
邑天雄又指着其他几张草图，一一解释。
太平听得目瞪口呆。
“天雄，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太平愕然问道。
邑天雄答：“是贺将军自己画出来的，而且在金汤寨已有样品制出。只是合用精铁无法打造，不能制出合格火器，所以贺将军才让末将带图纸，准备回龙虎寨，借瀑布的恒定水流，建水磨锻造机打精铁。”
太平又问：“果真是贺珅他画的图纸？”
邑天雄道：“相爷困惑，末将也是困惑。但此物确是贺将军自己制作，无他人协助。”
太平叹道：“如此重大之事，容我权衡一番吧！”
次日，邑天雄在奉元城中不停的跑衙门。
虽然行高官贰官均已应允提供帮助，但是还要经过录事司、杂造提举司，甚至奉元总管府等衙门签发文书，核准数字，尔后提交杂造局验数、出库……
邑天雄命随行士兵扛了整整一布袋碎银、交钞，一路打点，其过程烦不胜烦。
邑天雄在奉元申领军需之时，金汤寨遭受了脱里麻思马贼的疯狂报复。
马贼在黎明之际突然袭击金汤寨，数百马贼从四周土墚悄悄绕过屯戍军的瞭望塔和烽火台，冲进营区。
马贼四处纵火，待屯户惊慌出逃时用弓箭或马刀砍杀。
屯戍军诸营惊起反击，可是马贼即刻远远避开，用弓箭继续射杀。
贺珅命范离、冯开郓等将领兵保护屯户，陈世充、侯勇、王丛、高俊、黄忠、史进、赵重七等领兵追击。无奈马贼漫山遍野，时聚时散，采取游斗的战术杀伤屯戍军。
战斗持续至天明，贺珅无奈之下，命士兵搬出十几支火铳试验品，接连放了几十发弹丸，直到枪管全部炸膛才将马贼驱散。
贺珅心在滴血，可是他顾不上许多，命各营清点伤亡，抢救伤员。
整个军营乱如麻，一片哀嚎。
一个一个伤员被抬上手术台，贺珅、宋二娘和几个女勤务兵分为几组，与时间赛跑，不停的止血、清创、缝合。
贺珅双手剧烈的抖动，眼眶内布满瘆人的血丝，实在把持不住了，他用手肘狠狠的击打一旁的槐树，心绪渐平，又接着手术。
一旁的将士神情紧张，见贺珅如此骇人样貌，大气不敢喘一口。
此时，范离从土墚上大声呼喝：“你他娘的滚开，别挡道！”
只见范离背上背着一人，一路狂奔下来。
来到贺珅身边，范离全身已被殷红的鲜血浸透，他背上之人赫然是陈世充，两支箭羽几乎一半插入胸前。
“贺珅，你快想办法救救俺兄弟，救救俺兄弟！”范离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语带呜咽。
贺珅急忙接过陈世充，只见两支利箭一支从他肩胛骨下射入，一支从胸肺之中穿过。
陈世充躺在木板上，口中不停的咯血，一双眼睛睁得圆滚。
贺珅傻眼了！
他不是个医生，连这外科手术也是硬着头皮顶上去的。
陈世充这个样子，明显是肺叶上的大血管破裂，在这个世界里，神仙也救不活他了！
贺珅不管那么多，大呼道：“拿刀来！”
陈世充却一把抓住贺珅的手，力气奇大。
陈世充张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他口齿不清的用力说着话，声音却细若游丝。
贺珅急忙凑近陈世充，用耳朵贴上他嘴唇。
“报仇……报仇！”
贺珅终于听清楚了陈世充的话。
贺珅满眼蒙上了一层殷红，悲从中来，终于憋不住一口闷气，仰天长啸：“报仇！报仇！”
身旁将士们按耐已久，同声暴喝：“报仇！报仇！”
……
短短七天时间，脱里麻思四出劫掠，袭击保安县顺宁寨，安赛县急递铺赛门站。
和此前只图财不一样，马贼血洗了顺宁寨，寨子十八户屯民无一幸免。
消息传至奉元，屯戍军索要的军资竟然还没出完库！
月鲁帖木儿、巩卜班二人急得拍案而起，将录事局、杂造提举司大小官吏通通叫到行省，一顿狠批。
尔后，月鲁帖木儿亲自点将，由打捕提领所提领黑厮押运兵械弓弩赴延安，临行前又加拨神臂弩一百张，弩箭无算。
屯戍军镇戍三县的任命书随黑厮的驮马队一起，先后传至保安、安定、安塞三县。
保安县尹梁德臣，安定县尹方槐，安塞县尹朱时贵三人匆忙赶至金汤寨，商议抵御马贼之策。
而此时贺珅已领着一群人，悄无声息的潜回奉元路。
再次回到龙虎寨，已恍如隔世。
古人信邪，龙虎寨死了上千人，那就有一千条怨魂缠绕不去，谁也不愿踏足此地。
寨口石墙已长满杂草，寨内房舍也已破败，但是清澈溪水依旧。
贺珅下令马上动手，从河南灾民中挑出的匠人各就各位，拦池蓄水，斩树修磨。
这些人已在洛水边尝试打造过一批火铳，是以不用提点，自顾自的干了起来。
算贺珅幸运，这批灾民之中有三人军匠出身，懂得北齐冶金名家綦毋怀文的灌钢法，能提炼精钢，打造钢刀。
三人分别是汝宁府人周怀，确山县人齐田，南阳府人韦士允，其中又以韦士允技艺最精，悟性最好。
贺珅待三人如师长，给奉与统领同级，极为恭敬。
三人虽懂得灌钢之法，却对模煅从未实践过。
也难怪，中国的水力磨坊早欧洲水模煅机上千年，可是只用来舂米、浇田。
受制于几千年君权神授，帝王家天下的封建思想束缚，古人未能悟透战争对科技进步的促进作用。甚至朱元璋装备了整个神机营的鸟铳，制造了巨无霸红夷大炮后，竟然被满清帝国拿去做鞭炮，驱年兽，自废武功。
贺珅完全没有这些概念，他一心只想捣鼓出量产的碳钢来，至于是低碳还是中碳、高碳钢，那就不敢妄下定论，免得被五百年后的大神喷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