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生命之光
在艾森的认识中，所有接近黑洞的物质，最终会被它撕碎和吞噬。
但金星人告诉他：黑洞是可以打破人类所理解的本宇宙物理规则的超高能量天体，它不仅可以保存能量和物质，也可以保存时间。被它吸收的宇宙所有信息，都封存在它的事件视界上，不会消失，并通过黑洞的爆发，再生出新的物质、能量和信息。宇宙正是经由这一个个的黑洞而诞生、演化、湮灭、再诞生……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永恒。
位于“S1857”附近的那个黑洞，像所有黑洞那样，在它的事件视界范围内能将时空扭曲成完全闭环状态，并源源不断吞噬所在空间的信息。只要能将“云体大脑”引致“S1857”黑洞的史瓦西半径以内，它就将不可避免地朝着事件视界跌落；而受到它控制的全部“云体”，也会跟随它的意念一同离开太阳系、并源源不断地被黑洞吸入，从现实空间中消失。
然而，如何才能让“云体大脑”相信它们要找的探测器就在那里？
艾森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用自己做筹码了！
在向“云体”传递了这个意念后，艾森眼前的白光消失了……
他睁开眼，又看到了“祝融号”上熟悉的环境，以及高天骏、丁雨诗、延少君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艾森，你终于醒了！”丁雨诗轻声呼唤着他。
“我怎么又回来了？”艾森有些疑惑，似乎有点不甘心。
“你刚才一直在昏睡，并没有离开‘祝融号’。”高天骏说。
丁雨诗急切地问：“艾森，你刚才是不是在跟‘云体大脑’交互？它有回应了吗？”
“不知道……它为什么让我回来？”
高天骏望着延少君，思索着说：“艾森跟‘云体大脑’的交互显然已经完成，可我们并不清楚他都跟它说了什么。至少，艾森能平安地回来，说明沟通或许是有效果的……咱们不妨再等等吧！”
虽然飞船上原子钟的读数一直显示为“0”，但在大家的意识中，还是感到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它要求我们的飞船进入‘云体’！”艾森突然开口了。
“终于有回应了！”高天骏兴奋地说。
“不能押上你们！”艾森说，“只能我一个人去！”
“艾森……”丁雨诗一把拉住艾森的手，攥得紧紧的。
“你们可以获得永生！”船舱内所有人都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这是“云体大脑”传递给他们每一个人的意念。
全体宇航员们默默地站着，像是一尊尊雕塑。“云体大脑”传递的意念，已经告诉了他们未来的一切！
高天骏缓缓走到艾森跟前，用力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坚定和沉着。
延少君也走上前去，一只手握着高天骏、一只手握着丁雨诗，坦然地说：“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荣耀！”
“还有我呢！我也想成为一个永生人啊！”张南的神情显得十分轻松，他站在艾森和丁雨诗身后，将双手分别搭在他俩的肩上，扭头冲着劳伦斯调皮的说：“你呢，劳伦斯先生？你已经获得了永生，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吧？！”
“当然！我正为此感到自豪！”劳伦斯回答。
“祝融号”的船员们围成一圈，彼此手拉着手——此时此刻，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告别，也是他们向15亿千米之遥的地球上的亲人们最后的告别。
如果以他们的信念和意志，最终能换回人类和地球万物生灵重沐阳光，那将是他们最大的欣慰和无上的荣光！
“祝融号”的全体船员们，正面临着最庄严却又最沉重的时刻……
“少君，让我去吧！”通话器中突然传来了邓凯的声音。“让艾森上‘伏羲号’来，我带着艾森过去！”
“不行！你刚脱离‘云体’……”延少君话刚出口，便突然语塞。
邓凯的建议让延少君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如果在她和邓凯之间选择，那么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让“伏羲号”代替“祝融号”，她将与丈夫永别；如果是自己驾驶“祝融号”进去，她不仅会与丈夫永别，也无疑会让队友们一起永别于这个世界！
“少君，无论如何，这都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听我的话吧，你们留下来，把你们的经历带回地球，也把卡茨带回去。只有你们才能告知人类，如何认识生命、认识未知、认识宇宙的真谛！只有让我带艾森去完成任务，才是最好的选择！”邓凯恳切地说。
“邓凯，我们感谢你的勇气和担当！”高天骏说，“但是，这次来跟‘云体大脑’交互、解救人类危机，是‘祝融号’的使命。所以，剩下的事情应该由我们去完成！”
“天骏，我们这时候就不要再分彼此了！况且你是没有理由说服我的。真的，你们应该回去！另外……兄弟，如果我回不来了，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少君！”邓凯强作笑脸说道。
“我就跟邓凯去！”艾森说。“高主任，它们只是要我引导，你们都去毫无意义。邓凯说得对，我们这次经历得太多太多，应该让全人类知道——如果人类文明在这个劫难过后还能延续的话！”
“艾森！”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大家循声望去，一个个不由得目瞪口呆。
艾文博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慈祥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由我和邓凯去‘云体’吧！”他说。
“爷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艾森惊讶地问。“您怎么能去？！”
“艾森啊，你念小学时的作文还是爷爷帮你辅导的呢！放心吧！”艾文博云淡风轻地说。“我已经听到了你们刚才所说的话。地球危机解除后，你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你们要走的路也还很长，你们都应该回去！”
“可是……”
“你们的使命，更是‘边际空间’的使命！当然，也是我的使命！”
“‘云体’没有见过您，也没有跟您有过交互。它们需要的是我，只有我去执行这项计划才最合适。”
艾文博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艾森的头上，说：“在‘云体’的认知里，一切的存在都是能量和意识，我们所有人在它面前也都是以这样的形式存在。它了解你、相信你，是它接受了你的意念，而不是你的生命形态。在意念上，我们是相通的；但是在能量上，你远不如我！这是太阳系文明最后的希望，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包括‘边际空间’！如果以我的能量和意念都不能将它们带走，你们更做不到。况且，在你们的世界中，我已经是不存在的了。而你，艾森，还有你们这些人，从今天开始，将要承担起人类脱离原初文明跨入更高等级的责任。你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路还很漫长，希望你们用自己短暂的生命，去点亮人类文明进化旅程中的新的灯塔！”
艾文博的一席话，点醒了艾森，也点醒了“祝融号”上的所有船员。大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艾森，我已经吸收了你的全部意念，它们会认为我就是你的。”艾文博说。随后他转向高天骏和延少君：“我现在会去‘伏羲号’，和邓凯一起进入‘云体’。他可能会在这个空间永远消失。但是，他的‘牺牲’是你们唯一的选择，也是值得的！你们剩下的所有人，可以准备返回地球了。”
艾森扑到艾文博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刷刷流下。
“爷爷！我不想让您去……”
延少君低头沉思了片刻，慢慢将目光转向显示器，流着眼泪、望着邓凯，双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最好的选择！少君，我将不辱使命！”邓凯微笑着安慰她，随即表情中略过一丝惋惜，“遗憾的是，这次我不能张开双臂去拥抱你了，大概今后也不能回到你身边了……少君，希望你能原谅我！”
“邓凯……你是一个英雄！我会永远看着那颗星、永远等着你的！”延少君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咬着牙坚强地回答。
“谢谢！‘伏羲号’就交给我了！”邓凯挥了挥拳头。“另外，请你们把卡茨带回去。他本来也想跟我去的，但我已经受够他了，不想再让他烦我！”说罢，他扭头冲卡茨友善地一笑。
艾文博从“祝融号”船员们的眼前瞬间消失了。船舱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再见了，艾森！再见了，朋友们！祝你们平安！”
显示器画面上，“伏羲号”底部的舱门开启，卡茨穿着太空服从里面出下来，朝“祝融号”这边走了几步，又站住了。他转过身，面对着“伏羲号”飞船，笔直地站了一会，缓缓地抬起右臂——他在向邓凯致敬。
“伏羲号”舱门闭合后，底部喷射出一股橘红色的烈焰，飞船在烈焰的裹挟中腾空而起，向那颗硕大无朋的、覆盖着浓厚“云体”的星球飞去。
“祝融号”上的全体成员，全部都保持着站立的姿态，怀着无比沉重和崇敬的心情，目送着“伏羲号”的起飞、升空……
高天骏、延少君、丁雨诗和张南几名军人，同时抬起了右手，向他们的战友邓凯上校，行着最庄严、最神圣的军礼……
从“星球卫士号”的上端，朝“伏羲号”飞行的方向射出了一道耀眼夺目的红光。显然，尼尔森博士和他的船员们在用这种方式向邓凯和艾文博的壮举表示敬意并为他们送行……
“伏羲号”的速度逐级提升、越飞越快，从喷口喷射出的尾焰正由红变黄、由黄变白，渐渐消失在土星昏暗的背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