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北极村事件
在大兴安岭北麓的黑龙江畔，依河坐落着一个古朴、简约、安宁的边陲小镇——漠河村。早年村里的原住民本不多，约一千余人，主要以捕鱼狩猎为生。因为这里处于高纬度地区，是国内旅游者们观赏北极光和极昼胜景的最佳之地，从二十一世纪初开始，漠河村的旅游业开始不断升温，现在每年都能吸引数十万的游客前来观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已经给这里取了一个很具有带感的新名字，称其为“北极村”。
张大爷和老伴都是土生土长的漠河村人。他们膝下育有一儿一女，都在县城工作，均已成家。上周末，儿子带着孙儿欢欢回来，说幼儿园提前放寒假，他和孩子的妈妈年底前单位事情较多，想把欢欢放在爷爷奶奶这儿——孩子也很长时间没回来过了，等春节前他来接他们去县城过年时，欢欢再一起回去。
欢欢刚满4岁，聪明伶俐，活蹦乱跳，爷爷奶奶对他那叫个百般疼爱。
张大爷虽年近七旬，但多年的渔猎生活造就了他硬朗的身板和坚定的意志，至今还经常到界河边撒网打鱼聊以为乐，即使是在冬季，他也会冒着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带着一帮青壮年去凿冰捕鱼，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当地人无不佩服他旺盛的精力和那种乐于享受生活的达观心态。
欢欢一到爷爷奶奶家，就嚷嚷着要爷爷带他去院子里堆雪人，尽管爷爷得知他要来，已经提前在门口为他堆了个大雪人，他仍不罢休，说一定要自己亲手堆一个，而且要堆一个“大雪兔”。张大爷也兴致满满，陪孙子玩耍本就是一种天伦之乐，哪怕外面已是天寒地冻。
祖孙俩用皮袄棉裤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再戴上羊毛面罩和厚厚的皮手套，避免冻伤。
时至十二月下旬，白天太阳仅在南边的天空低低地划了小半个圆弧，下午3点多就已经落下去了。
欢欢像个浑圆、笨拙的小熊，双手捧着雪在院子里不停跑来跑去，说是要堆个“大雪兔”，却半天没见到成型的样子。爷爷跟在他身边乐此不疲，在暗红的晚霞和皑皑白雪的交相辉映下，倒像是一幅充满童趣的动画场景。
突然，孩子好像发现了什么，藏在面罩后的两只大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随后马上手指天空大声叫喊起来：“爷爷快看！天上有个火箭！”
还没等张大爷抬头仰望，一阵隐隐的呼啸声已由远而近、由弱到强地传进他的耳中。
他顺着欢欢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深蓝色的夜空中，从北斗七星的“大勺柄”末端方向，有一颗发着耀眼白光的“流星”正迅速飞来，那个声音显然正是它发出来的，且越来越刺耳。
“火箭！火箭！”欢欢兴奋地拍手跳着。
“那不是火箭，那该是火流星……”爷爷说着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他连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孙子，想把他往屋子里拖，但双脚却不听使唤。
原本已经暗淡的天空被这个飞临的“火流星”照的通亮，像白昼一样，给祖孙俩在雪地上投下一团新的影子，迅速地由长变短、由浅变深……
张大爷本能地用身体护着欢欢，并且用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几秒种后，一股强劲的气浪将祖孙俩冲倒在地，并推着他和欢欢滑行了十几米，直到他的背部重重地撞在院子的木栅栏……
惊魂未卜之际，张大爷听到了四周传来一片乱哄哄的人声，其间还夹杂着阵阵狗吠。他迅速看了眼怀中的欢欢，只见孩子正瞪着两只大眼望着他，嘴里不停地叫着：“爷爷！爷爷……”
张大爷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背部有点隐痛，并没有伤到哪儿，而且因为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对背部的撞击多少也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他坐了起来，抱着孩子问：“欢欢，你身上疼吗？”
欢欢只是摇着头，吓得说不出话来。
张大爷细心地扶着孙儿站起来，拍打着身上地雪花。孩子的奶奶掀开门帘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着：“老张，刚才是什么炸了？把咱窗户玻璃全震碎了！屋里的东西也倒了一地……你们爷儿俩怎么了？摔着了？”
“啊，我们刚才被震倒了，不碍事。”
这时，一位邻居大妈小跑过来，隔着院门冲他们叫到：“张大爷，听说刚才是老毛子那边搞军事演习出事故了，导弹射偏了，飞咱们这嘎达来了……你们家没事吧？”
“没事，没事！”
“啥没事啊！窗户全碎了！还有暖瓶、水杯、碗碟也全摔碎了……”张大爷老伴儿接茬。
“那回头你们去居委会登记一下吧，只要人没事儿就行！我再去前边看看。”邻居大妈说完，又向前方另一家跑去。
张大爷四下张望，街道上已经有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其中还有人手捂着脑袋、指缝间渗出一片殷虹……远处的房屋，窗户玻璃上大小不一的窟窿明显可见……
“这倒是为啥呀？”欢欢的奶奶在念叨，“发个导弹都能打偏了！这要是伤着人，那就成国际事件了！”
“你呀！现在还只是听说嘛，是不是导弹还没准呢！你就别嘟嘟了。”
“爷爷，爷爷！”欢欢用力摇着爷爷的胳膊，小手指向院子的一个角落。“那是什么？是谁的帽子吗？”
张大爷注意到，在院子的另一边、自己前几天给孙儿堆的大雪人的“身体”底部上，嵌着一块发着微光的物体，形状像放下护耳的皮帽。
“咦？这是个啥？欢欢你站着别动，爷爷过去看看。”
张大爷走到大雪人跟前去，与那东西隔着一两米远，看清楚那不是皮帽，而是一个外表十分光滑的反光物体。大雪人已经冻得像个大冰块，结结实实的，那东西只露了一点点在外面，看不出埋在雪人里面的有多大。
“这不会是一块冰吧？”他伸出一只脚，试着去踢了踢，觉得有些异样。“奇怪！怎么这东西是软的？像发面团……”
话没说完，张大爷瞬间凭空消失了！
欢欢的奶奶见老伴儿突然不见了，以为是自己眼花，赶紧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还是不见人，不由大叫起来：“老张、老张！你在哪里？欢欢，你看到爷爷吗？我怎么看不到他了？”
欢欢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跟着奶奶四下寻找着，嘴里带着哭腔喊着：“爷爷、爷爷……”
前后才一眨眼的时间，张大爷就从自己老伴儿和孙子两个人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简直如同突然“遁形”了一般！
那个扣在大雪人底部的冰状物，则像是做了坏事后害怕大人责怪的顽皮孩子，慢慢向雪人“身体”中伸展、渐渐融为了一体……
从日均气温十六七度的南滨，来到最高气温才零下十七八度的北疆，高天骏感到自己仿佛跨越了两重世界。
昨晚10点，高天骏接到了来自CSDA的直接通知：“12月29日15时53分，黑龙江漠河发生陨石凌空爆炸事件，这次事件共造成北极村17栋房屋不同程度损坏，共有25人受伤、1人失踪。”
CSDA命令高天骏带着艾森即刻赶往漠河，参与对事件的调查。
整个通知字数寥寥，但其中的“另有1人失踪”这几个字令高天骏心生蹊跷。根据经验，但凡出现陨石凌空爆炸，往往只是那些体积较小的陨石在进入大气层后的燃烧未尽部分在摩擦和高温下解体所致，尽管它会对地表建筑造成一定破坏，并有可能直接伤害到生命群体，但还不算是灾难性的。伤者多是被陨石碎片击中、或是被倒塌的建筑物砸中，但要说这样的爆炸事件会导致人的失踪，这还真的有点奇怪。
还有一点是高天骏心中纳闷的：CSDA为什么要他带艾森一起来？作为X基地负责处理空地通信数据的部门主任，他本就跟太空陨石坠落事件关联不大，现在不仅自己要参加，还要再加一个艾森——难不成这个陨石爆炸事件又是跟“边际空间”有关？！
高天骏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在北极村派出所的会议室里，高天骏和艾森见到了两个自称是CSDA技术中心的人，他们也都穿着军大衣。这间不大的会议室，就是刚成立的“‘1229’工作小组”的临时办公室。
高天骏先是听派出所民警描述了一下陨石爆炸的大致情况，又查看了张大爷老伴儿带着孙子前来报案的笔录、以及民警在张大爷家拍摄的失踪现场照片，最后，来自CSDA技术中心的一名叫袁刚的中校补充道：“据失踪者家属张欢说，陨石爆炸发生后，他曾发现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有个发光物体，他告诉了爷爷，他爷爷是在过去朝那个物体踢了一脚时突然凭空消失的。我们今天专门去问过张欢，他跟他的奶奶都清楚地记得，张大爷在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东西是软的，像发面团……’”
“失踪现场出现了发光物体？还是软的？像个面团？！”高天骏迅速在脑子里想象着这个东西的模样。
“我好想见过它！”站在一旁的艾森突然开了口。“是那种半透明的会变形的东西吗？”
高天骏立刻想到了一件事，他明白艾森指的是什么了。
“是的。”派出所所长说，“张欢说他在爷爷消失后，亲眼看见那个物体‘钻’进了雪人的身体，就像活的一样！不过，等我让同事把那个雪人铲开来认真找，却没看见任何东西。而且，我们发现那个雪人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非常坚硬，如果是个软东西，应该是钻不进去的。”
“这正是我们要你跟艾森一起来看看的原因。”袁刚对高天骏说。“在这起陨石爆炸事件中，我们对受到冲击的方圆200多公里的范围进行了全面搜索，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任何残片，似乎那个陨石被‘气化’的连渣都不剩。因此，如果张欢小朋友看到的那个发光物体是陨石的残片，那可能就是这次爆炸的唯一残片了。而诡异的是，它现在却‘遁形’了！”
“爆炸发生时，应该会有监控器拍到了吧？”高天骏问派出所所长，“我想看看。”
所长立刻在电脑中调出一个文件，一边打开一边说：“我们一共有27个监控器拍到了陨石爆炸时的场景，其中直接拍到空中爆炸的有5个、另外18个都是街道上和商店里的画面。您想看哪个角度？”
“就看拍到空中爆炸的那几个！”
然而，高天骏将那5个监控录像全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值得推敲的东西。那些画面原本都模糊不清，又是面对着强光，因此更难看清细节。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脑后突然传来艾森的声音：
“天上还有别的东西！”
“你看见了什么？”高天骏回头盯着艾森问。
“我没看见。但是……刚才我好像听到了艾彬的声音，他告诉我说天空中还有别的东西！”
“艾彬？！你听见艾彬说话了？”高天骏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失态，赶紧收住了口。
“谁是艾彬？”袁刚警觉地问高天骏。
高天骏面露苦笑，说：“他不在这儿，您在我们‘601’所的报告材料中能够找到他。”
“车里雅宾斯克！”艾森又在喃喃地说。
“车里雅宾斯克……车里雅宾斯克……噢！车里雅宾斯克！”高天骏握紧了拳头，兴奋地对CSDA的人和所长说，“艾彬在提醒我们！我们再仔细检查一遍监控录像！”
一番仔细查看后，在那几个录像中还是没看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高天骏下意识看着艾森，心想，他怎么会说到车里雅宾斯克？
几小时后，派出所里来了一位蓄着满脸大胡子的人，年龄有50多岁，自称是某知名旅游杂志的摄影师，他向调查组提供了一段录像。他说事发前他正在据北极村约十几公里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打算拍摄日落时的冰雪美景，那颗陨石出现后，他本能地将摄影机镜头对准了它，拍下了完整的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