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蛰居人
在台北市工作满一年后,我又被派到北京市负责销售业务。但我仍时不时回想起在台北市与学生们讨论政治的场景,萌生出一股用行动改变社会的热情。直到有一天,我下定决心辞掉工作,投身志愿者事业——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真是冲动。
我并没有足够的知识和经验去改变社会,我能拿得出来的只有还算亮眼的资历——名牌大学毕业、曾就职于大型跨国公司。当时我根本没有想到,如果真正想投身志愿者活动中去帮助有困难的人们,我那些无关的经历和无谓的自尊反而起到负面作用。
没过多久我就遭遇挫折,在茫然中也做了很多尝试,也曾为当上律师而奋斗,但这些努力都没有结果。再后来,我就先成为自由职业者,后沦为了蛰居族。
时间过得飞快,我二十打头的最后四年的时光就那样生生消磨浪费掉了。
最后那一年,我简直就成了最典型的蛰居族代表。“名牌大学毕业、曾在跨国公司就职的精英,现在竟然没有一份稳定工作!”一走出门,就觉得有人偷偷地这样嘲笑我。我害怕见到任何人,于是选择了成天闭门不出。
眼看就要三十岁,也许是出于焦虑,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断闪过脑海——“我的人生要完蛋了!”
当然,如果当时能拉下面子,尝试做点什么往上爬,也许还有重来的机会。但我的自尊心不容许我那么干。我害怕被人指指点点:“辞掉大公司时那么狂妄,瞧!现在不还是要到小公司混饭吃!”想到这儿,我就望而却步。
我的老家在京都,但我辞掉工作后并没有回到家乡,而是一直留在东京——我当时是无颜见家乡父老的。所以自从成为蛰居族,我就更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虽然当时身边也有一些关心我的朋友,但我开始回避跟他们的来往。
夜晚的时间最难熬。白天望向窗外观察马路上的人来人往,这样能感受到自己是社会,或者说是人类群体中的一员。但一到夜晚就真的陷入了一个人的世界,那种孤独感令我发狂,仿佛渐渐进入一种精神失常的状态。因为寂寞,我会故意找销售员聊天,有时候也会走到公园,旁观那些看上去很幸福的家庭——现在想来,当时的行为真是怪异无比。
而且蛰居生活让我的生物钟紊乱,晚上难以入眠,我常常面无表情地在各个小巷之间徘徊——其实我徘徊的不仅仅是东京的某处街道,我的人生道路也在迷茫着。偶尔还会产生被社会彻底抛弃了的想法。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每次出现这样的想法时,孤单带来的凄凉总让我浑身战栗。
这种战栗会腐蚀一个人的心灵。生活节奏不规律还直接导致身心上的种种病痛。由于焦虑不安,日日苦于严重的偏头痛;由于长期睡眠不足,我陷入了抑郁。
我的大肠出血了。听到医生诊断疑似大肠癌之后,我甚至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不幸中的万幸,检查结果表明这次出血只是出于精神压力。如果那样的生活方式再持续几个月的话,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