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般意义上的思想及思想史
关于思想的定义,《现代汉语词典》和《辞海》有诸种解释,总体而言,他们偏重于思想的外延解释,而对于其内涵,尤其作为支撑思想家存在的思想之内涵的解释,则未免显得单薄。即使有所涉及,也仅仅停留于“引用性”的解释。如所谓“思想即理性认识”的解释,无论《现代汉语词典》还是《辞海》皆引用“理性认识与感性认识的关系”来进行解释,并仅将其表述为“正确的思想来自于社会实践,是经过由实践到认识,由认识到实践的多次反复而形成的”。显然,这样的解释过于简单了。
钱穆先生的《中国思想史》对思想与思想史作过一番精彩论述:
佛经上说:有生灭心,有相续心。普通人心都是刹那起灭,一刻儿想这,一刻儿想那。很少能专注一对象,一问题,连续想下。相续心便成了思想。有些人能对一事实一问题,穷年累月,不断注意思索,甚至有毕生殚精竭虑在某一问题上的,这些便成为思想家。但宇宙间,人生界,有几件大事,几个大问题,虽经一两个人穷老思索,也获不到结论,于是后人沿他思路,继续扩大继续深入,如是般想去,便成为思想史。有些注意这问题,有些注意那问题,有些注意问题之这一面,有些注意问题之那一面。注意对象不同,思路分歧,所得结果也不一致,这就形成思想史上的许多派别。[5]
其实,思想与哲学还是有所区别的。哲学是不以普通人的思想为研究对象的,因此哲学史必须是哲学家的哲学史,也就是以哲学家的思想或哲学流派为顺序,以体现历时的哲学思想的变迁。可思想不一样,人人都有思有想,而且形成思想的话语、结构和体系都不一样,因此思想史并不一定就是思想家的历史,也不以某个思想家和思想流派为顺序。葛兆光的《中国思想史》第一卷基本明确,我们应该在一般意义上来理解思想及思想史,即“一般知识、思想与信仰的历史”。这里的“一般知识与思想”,是指的最普遍的,也能被有一定知识的人所接受、掌握和使用的对宇宙间现象与事物的解释,这不是天才智慧的萌发,也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当然也不是最底层的无知识人的所谓“集体意识”,而是一种“日用而不知”的普遍知识和思想,作为一种普遍认可的知识与思想,这些知识与思想通过最基本的教育构成人们的文化底色,它一方面背靠人们一些不言而喻的依据和假设,建立起一整套简明、有效的理解,一方面在日常生活世界中对一切现象进行解释,支持人们的操作,并作为人们生活的规则和理由。[6]
如果把这个“一般思想”置于学术传统的视野之下,那么另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也就进入了我们的视野,即“学术”与“思想”的关系。本文无意去对这两个概念的历史分野进行深入的研究,那是另一个话题了。我只是想说,当代学界似乎有将学术与思想割裂来看的倾向,但如果抛开所谓的专业偏好和情感立场,其实两者的差异鸿沟并不一定那么清晰。我也同意葛兆光先生的态度,要将思想史与学术史打通,正确看待和处理知识(knowledge)与思想(intellectual或thought或idea)的关系。简言之,我们要在历史过程中,从学术发展的知识背景以及支持思想的合理性和有效性的话语出发,来表述人们所掌握的有关宇宙与社会的知识或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