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 成亲
沉默许久的张凡,再一次爆发出了心中压抑的愤怒。
一声“够了”,更是震得好言相劝的二人,朝后退了数步。
任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张凡这小子的火气会这么大。
明明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啊?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为人父母”所做的一切,不全是为了这个臭小子嘛?
怎么他,就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呢?
望着怒气未消的张凡,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被张凡刚刚喝退的潘小翠,更是惊了一身的冷汗,再也不敢上前。
没办法,只能偷偷地扯了扯张大牛的衣角,想让他出头,再去劝劝这个“不成器”的傻小子。
在领会到潘小翠的意思后,张大牛也不再犹豫,理了理衣服后,便又走了过去。
“二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由我们替你把这主给做了。可古往今来,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爹娘不在了,我这当大哥替你差办差办这趟婚事,也能有错?”
话到此处,张大牛卯足力气,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双眼注视着张凡,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你要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就听大哥一句劝,应了这门亲事吧!”
说罢,张大牛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十分疲累地喘起了粗气。
望着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二人,张凡嘴唇颤抖着一字一句地顿道:“这门亲事,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坚定而又决绝的声音,宛如针刺骨头,刀割肉一般,压地二人几乎喘不过来气。
见话已至此,张凡依旧无动于衷。
一旁的潘小翠,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了。
就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那般,潘小翠指着张凡的鼻子,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张二牛,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张大牛他,他,他……”
话到此处,潘小翠似乎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哇”的一声,哭喊了出来。
并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竟石破天惊的当着张凡的面,直接跪了下去……
“呜呜呜~~~”
“张二牛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你哥哥他患绝症了……”
潘小翠声泪俱下的一字一句说着,就好似要把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给悉数道尽。
而张凡,也被这忽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给震住了。
整个人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着这令人发揪心的一幕,一旁站着的张大牛亦是心如刀绞,难受万分。
就这样,站在原地,沉沉地喘了好几口气后,方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张凡身前。
接着,在张凡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如潘小翠那般,跪了下去……
看着这辈子骨肉至亲的大哥,就这样跪倒在自己面前,一瞬间,张凡好似失了神儿一般,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或许是因为张大牛身患绝症,又或许是因为其他。
总之,在张大牛跪倒的那一刻,张凡感觉自己的整个心都好像是死了一样。
那无法言喻的痛楚,纷纷扰扰,让他无法呼吸!
张凡挣扎着,很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就在张凡备受煎熬之际,跪在地上的张大牛却先一步哭了出来。
“二牛!大哥这一辈子,膝下无子,算是完了。”
“大哥,不求你日后能够大富大贵,只求你能够为咱们老张家留下一点血脉,哪怕日后去了阴曹地府,见了爹娘,我也能瞑目了啊……”
望着地上几乎哭成泪人的哥哥和嫂嫂,张凡即使再铁石心肠,在这一刻,也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他似乎还记得,小时候张大牛带他一同去河边捉泥鳅的情景。
也不曾忘记,嫂嫂嫁来张家那天,背着老爹偷偷塞给自己的那一包糖。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物是人非,那些记忆,已经渐渐地淡忘了。
可当初的那一切,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啊!
张凡从未真正踏足过仙途,也不知道长生之道究竟需要历经几何。
可如果长生就是要舍去身边所有的人,那长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看着地上的两人,张凡就好似陷入了一片永远也无法挣脱的迷惘中。
他很想将这一切给打破,可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始终沉沦在其中……
就这样,张凡目光死死的凝视着两人,心头就好似在滴血一般,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并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艰难地吐出了那一句他们所期望的话。
“我答应你们……”
……
夜如寒水,风如刮刀。
树林深处。
张凡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握着手中那枚质地坚硬的果核,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呼喊。
呼唤那个让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陆先生,陆先生!”
“陆先生,你快出来啊……”
只是任凭张凡如何呼喊,也始终不见回响。
既然偶尔睁开眼来,可眼前依旧还是这片熟悉的树林。
张凡不敢放弃,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的不停呼喊。直到天明,天边鱼肚泛白,呼喊了一夜的他,终是无力嘶喊,停了下来。
而也在这一刻,他彻底的心死了。
“哈哈哈……问道长生?哈哈哈……志在仙途?”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哪有什么红尘仙途,又哪有什么长生大道?这一切不过是我这个愚不可及的放牛郎,躺在牛背上的一梦罢了!”
“陆先生?哈哈哈……”
“贺先生?归先生?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树林深处。
张凡又是大哭,又是大笑。
一路沿着林间小道,哭喊着,狂奔着。
可是回应他的,除了四周那戚戚然然的风吹落叶声外,便再无其他。
多少少年,曾经意气风发,身怀远志。
又有多少病老残躯,最后空怀理想,抱憾终身。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
……
腊月初九。
整个定安县,白雪纷飞,银装素裹。
而远在县城偏隅一角的牛家村,今年比往常的任何一年,都要热闹。
整个牛家村上上下下,披红挂彩,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牛家村的男女老少,纷纷走出家门,随在张家迎亲的锣鼓花队后面,争相抢夺撒落在地上的喜糖。
为何如此?
因为今天,是张家老二,张二牛,张凡,娶新娘子的大喜日子!
一大早,睡梦中的张凡还未睁眼,便被热心肠的嫂嫂潘小翠给一把从床上给拽了起来。
之后,在村中几个好事红娘的帮衬下。
头戴含帽黑冠配簪花,脚踏金线镶边登云靴的张凡,穿上一身大红长马褂,英气逼人地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伴着无数道喜,恭贺,祝福的声音,从四方传来。
张凡迷迷糊糊的随着迎亲的花队,走出了牛家村,向着青田镇的方向赶了去。
直至迎亲队伍走远,牛家村众人这才意兴阑珊地回过头来。
只是闲谈之余,也会纳闷。
“张二牛这小子以后有出息了咧!”
“你这没大没小的,咋说话的,过了今天,以后再要见到二牛,那可就得喊‘老爷’了。”
“那是!”
“对了,你们刚刚看到了没,二牛怎么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像没睡醒似的。”
“依我看啊,二牛这小子八成是懵了!
“懵了?”
“对!过去我成婚的那会儿,还不是和他一个样?照我看,过了今晚的洞房,明儿的一早,那小子就醒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啥!”
“看来还是你懂得多!”
簇拥在村口的牛家村众人,一边相互打趣着,一边目送着迎亲队伍的远去。
马背上,张凡神色木然的望着白雪皑皑的大地。
目之所及,茫茫一片。而心头,亦是一片空茫。
没了那令他欣然向往的长生大道,张凡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再也看不到前方的路。
抬头望去,前方模糊不清,难辨东西。
数之不尽的纷纷白雪,簌簌落下,回头望去,身后亦是一片空白。
很显然,来时的路也不再看清。
望着这白野苍茫的一片天地,张凡忽然发现,自己过去的那些记忆,正在逐渐模糊,直到彻底不见……
“嗯?长生?成仙?”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对了,还有什么先生来着……”
“可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不对,应该还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可到底是什么呢……”
骑在马背上的张凡,如梦呓语的在嘴里念叨着。
似乎察觉到了张凡的异样,随行而来的哥哥和嫂嫂赶紧走上前来,提醒道:“张二……张凡,咱们到了,到周庄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张凡这才回过了头来。
看着风雪中,银装素裹的二人,张凡默默地点了点头。
记得以前,他们可不会叫他“张凡”这个名字。
都说名字是父母给的,农家地里养出的娃,谁敢忤逆父母的意思?
可张凡这厮,就偏偏不走寻常路,自记事以后,就非得犯驴劲儿的要给自己取名字。
说是“二牛”这名字太土,不符合他的个性。为了这事,过世的老爹生前可没少拿鞋拔子抽他。
后来老头过世后,张大牛也懒得和他较真儿。
可任凭张凡如何辩驳,与他解释,张大牛都始终称他“二牛”。
再后来,这名字叫着叫着,也就被牛家村的人所接受了。
然而今天不同了。
入赘到周家,自然就是周家的人了。
用张大牛的话来说,若是再叫“二牛”这个名字,难免会有失周家的体面。
既然如此,那不如索性由着他的性子,以后就叫他“张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