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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稍息——,立正——”

“升国旗,奏国歌”。在校长赵振江的口令中,庄严的国旗在永安中学上空冉冉升起。冯苏亚静静地站在自己的班级里,注目着五星红旗的升起,心里无限的敬意与怀念着为之抗战牺牲的先哲们。

“礼毕——,下面请团高官刘明山老师讲话”。校长说完话,刘书记登上了讲台。今天是五四青年节,大家都选择在这一天加入共青团。刘明山书记慷慨激扬的演讲了一番,然后便是入团仪式。在学校大广播里的《共青团团歌》的声音中,老团员们,尤其是即将毕业的初三年级的学生们,大家都很热情的帮助新入团的初一年级的小弟弟小妹妹们戴上团徽。

最后,在刘明山老师的带领下,大家集体向着国旗和团旗庄严地宣誓。看着胸前那枚精致的小巧的团徽在阳光下鲜艳明亮,冯苏亚的心里一阵激动。自己已经从一个少先队员变成了一个共青团员了,美好而伟大的祖国,那是多少革命先辈和英雄们用鲜血换来的啊!在今天,自己能这么的靠近他们的灵魂,冯苏亚觉得那是无上的荣耀和自豪。

这便是进入永安中学半年后的情景,这半年来冯苏亚算是从思想上与行动上真正的长大了,他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与快乐,无比的充满了活力与激情。他努力的学习进步着,快乐积极地生活在中学的校园里。

刚入学的时候,冯苏亚与杨丽娟、杨少云、冯紫鹃、朱月东分到了67班,张子龙的家人在冯苏亚的父亲的开导下同意他上学了,他被分到了68班,与李向东、李嘉明、何世宁一起,而矣珂莉却意外的和李平分到了一个班,那是66班。永安中学的初一年级就是这样的三个班,矣珂莉与李平分到了一个班让冯苏亚感觉到很不安。仅仅是隔着一道墙的两间教室,却无情的把他们分开了。十四五岁的孩子其实已经懂得自己的感情了,便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的放任不羁。所以冯苏亚总是只能在下课的时候在教室外面走廊上等待着,等待着能看上矣珂莉一眼。而矣珂莉看到他的时候,总是报以一笑,甜蜜而快乐,一如既往不爱开口。即使从冯苏亚身边经过,也总是叫那么一声“苏亚”,而冯苏亚便心领神会的明白了。

没有矣珂莉的日子,少了很多的甜蜜与快乐,冯苏亚感受到了许多来自的朋友的快乐与幸福。冯苏亚认识了很多的新朋友,班里的,班外的,他们有很多同学和自己一样,到永安中学来上学离家都很远,所以大家都一起住校,一起生活。

初中生的生活是幸福而热闹的,就像刚学会跑的小孩子一样一跑起来就仿佛永不疲倦。那时候的初中刚开始教学英语,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是一门新鲜的课程,孩子们自然是喜欢而且调皮的。

王泽荟老师是67班与66班的英语老师,她长得很漂亮,刚刚从师范毕业教书一年多,经验虽然不怎么丰富,但是却很和蔼可亲,上课的时候也很努力认真。记得第一节课的时候,她是那样的一一点名,这让冯苏亚想起了小学时候的杨秋玲老师与张秀英老师。

“……刘香萍……”,王泽荟老师念道。

“到!”一个洪亮而有些秀气的声音回答,冯苏亚笑了一笑,看着身边的她,她就是刘香萍,冯苏亚的同桌。

“普建强”王泽荟老师喊了一遍没有人回答,她低下头去看了一下,以为自己念错了,确认了后她看着花名册又喊了一遍。

“到!”一个小小而又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知从哪飘出来,仿佛拐了好几个弯。

王老师抬头看了一眼,没看见是谁,因为普建强没有站到她看一眼的时候就迅速地坐下去了。她又喊了一遍,他才站起来,全班都笑了。王老师笑着说:“你原来是是个瘦瘦的男生,倒是机灵得像只猴子。”普建强做了个鬼脸便坐下了。

接着王老师又点了刘志刚、张世德、刘秀莲、起海燕、李子云等人的名字,然后便开始上课了,第一节课大家开始学习27个英文字母。

冯苏亚他们的班主任教语文,同时也是66班的语文老师,他叫潘寿国。潘寿国老师是一个国字脸,戴着一副方眼镜,常穿着白衬衫与西裤皮鞋。他不说话便能让人感到一阵威严,他一说话,大家便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和与关爱。潘寿国老师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对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作风要求十分的严格,但是在生活上还是十分的关心大家的。他对于学生的要求有一条,那就是立信做人,正直高尚,光明磊落,他对冯苏亚的一生影响特别大,冯苏亚在以后的人生中总是时常的回忆起他来。在冯苏亚的心里,潘寿国老师便是一个活着的鲁迅先生。

班主任潘寿国的文学素养很深,所以教起语文来得心应手,幸运的冯苏亚遇到了这样的班主任,于是他的写作水平便更上一层楼,无论是在表达感情上还是在用词修饰上,诸多方面都有了全新的飞跃提升,这让冯苏亚更加的热爱上了文学,更加的喜欢写作了。冯苏亚写日记的习惯,便是自从上了初中开始并伴随着他的一生。也就是因为他不能常常随时随地的看见矣珂莉,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常常的做梦,更多的梦见她。

刚入初中的时候,冯苏亚开始还是十分的沉默寡言不愿与人交流的,因为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他是一个只善于用行动和神情表现自己的人。后来渐渐的熟识了,也就恢复了他调皮的天性。

永安中学的教学楼与操场及宿舍被一条街分为了两部分,而这条街便是永安小镇上每个周六所有村委会居民的集市。在周六的这一天,大家从各个村庄而来,有卖衣服的,还有卖小吃或者米线、饵丝、面条之类的,更有许多是买卖粮食和牲畜的,但凡是生活用品,应有尽有,所以到时候整天街上买卖吆喝和各种声、香、色混杂在一起,十分的热闹。

这集市在很久以前就一直流传下来,在古时候就差不多这样的模式,到了今日差不多可以说是规模俱全,不光周六的时候可以买卖,而且街道两旁都开了许多的店铺,商店或者是饭馆,旅馆诸如此类。

这永安中学便是在集市的北端最末尾一段上,而恰好被街的尽头分为了两部分。这再往北便是一片开阔地带,此处便是贩卖牛马猪狗鸡鸭羊鹅等牲畜与家禽的地方,再向北去便是一片高大的松树林,还有许多的墓地。

初中生都是必须上晚自习的,这便是所有孩子们都熟悉与习惯了的,晚自习能让大家完成白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并且也不像白天上课那般的呆板,大家在完成作业后还能互相交谈或者偷偷地看会闲书。只要是班主任不在,教室里永远是静悄悄的快乐着。丢纸团便是大家都喜欢做的事情,因为禁止说话,大家不得不如此。就连同桌的刘香萍和冯苏亚也是如此的交谈,把想说的话写在草稿本的后面,划过来划过去,大家只是会心的一笑。即使班主任来到教室外面巡查的时候也不会发现什么,而这样又不会打扰别人的学习。

永安中学虽然是个初级中学,但是却没有图书馆,所以平日里大家要看书只能去街上书店里租借,而在晚自习的时候大家又互相的交换借阅,比如《青年文摘》,《读者》,《故事会》等便是那是最受欢迎的书籍。

下了晚自习,便是最热闹的时候,孩子们吵嚷着,全校九个班将近六百多人,沸沸扬扬的,加上夜晚的寂静就显得格外热闹。此时的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许多人在晚自习之后都觉得有些饿,这就给了许多做买卖的小贩赚钱的机会,每当此时总有一些人来卖包子,卖炸饼等小吃。但是并不是很多的农村孩子都能有足够的生活费来填饱肚子的,所以更多家庭贫困的孩子只能默默的走开,忍受着饥饿的煎熬而享受着知识的饱满。

喧闹只是一时的,学校规定九点半下自习,十点就得全部关灯睡觉,还有查寝的老师会到宿舍的窗外点名,叫一个名字,回答一声“道”。而其实这只是一个自觉遵守的规矩,因为永安中学的大门并未修建好,只有两个门柱与门墙相连着,并未安装上大门。进了大门便是教师宿舍楼,楼下面是高高的水泥台阶,每个台阶有五十公分左右高,台阶的中间便是国旗台,再下面便是一块水泥篮球场,一直往前便是长满了绿草的操场,跑道把篮球场和操场围住。正对着国旗台左手边是从校门口到食堂和女生宿舍的高出操场一米多的走道,而右边则是一排平房,这是男生宿舍。冯苏亚他们的宿舍便在其中,宿舍门外是一排齐腰高的冬青树,被整整齐齐的修剪过。这小小的一间宿舍内,大约住着十到十二人,也就是上下铺的那种铁架子床,总是在人的摇动下吱吱咯咯的叫唤,却也庆幸并未出现过什么危险情况,除了偶尔木床板断裂吓到人而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事。

初秋的一个夜晚,下了晚自习,大家在嬉戏打闹后便安静的准时关了灯等待查寝的老师来点名,同时也在悄悄地讲着话。

不一会儿,手电筒的光亮便照了过来,在窗户上一晃一晃的,那就是查寝的老师来了。

“李之武”“到……”,“刘建利”“有……”,“冯苏亚”“在……”,……。

点完名之后,便是一片寂静,大家都静悄悄的聆听着老师走远的脚步声,开始悄悄地小声说话,因为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睡不着觉又躁动不安。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开来,不知不觉怎么就聊到了桃子上了,而且越来越兴致浓厚。

“有种的今晚不要睡觉了,咱们出去弄几个回来爽一下。”说话的李之武向来是个爽利人。

“不错,我反正也不想睡觉,我们一起去。我知道有一处的桃子特别好,又大又甜,而且非常多。”杨少云接着李之武的话说到。

“我也要去,我也不想睡觉”张世德说。

“加上我一个,……”刘志刚也说。

后来大家都要去,也就叫上冯苏亚,只留下了朱月东与普建强两个人,怕老师会来个二道检。冯苏亚道不是想去偷桃与吃桃,而是他认为这样是一个出去玩的好机会,他喜欢冒险的事与行动,而却不善于用口来表达自己。在他沉默的外表和神情中,他是一座休眠的火山,更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他的心情十分的激动,犹如即将扑向老鼠的猫,却又是那样的安静与沉默。

悄悄地起了床,把衣服放到被子里伪装成蒙头大睡的样子,大家便一个个地溜出了宿舍。冯苏亚嘱咐了朱月东和普建强一番,让他们把门从里面插上,便最后一个出了宿舍门。

外面是一片明亮的月光,照的四下里一片银亮。李之武和杨少云又叫了几个隔壁宿舍的同学,有本班的,也有别班的,冯苏亚数了一下,一共九个人。夜风有些凉凉的吹着冯苏亚的额头,他听到不远处高大的桉树上叶子在风中摩擦“索索索”的摇动着,地上是“沙沙沙”的干枯的叶子在翻滚。有几个人已经在房屋与树的影子掩饰下悄悄地溜出了学校大门。

“苏亚,快跟上!”杨少云在不远处的桉树下影子里低声的叫道。冯苏亚赶紧顺着墙脚根溜了过去,和他们一起溜出校园。

冯苏亚和杨少云出了校门便往北走,因为大家都往那边去了。他们两个人赶上李之武他们一伙的时候,正好是在集市的北头那片茂密的松树林里。李之武他们看到了他两来了,便一起往松林的深处走去。他们所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林业站,冯苏亚知道那个地方,在西北方大约五公里。那里有很多的桃树和梨树,不过都被围墙围着。冯苏亚在李之武他们的后面走着,他们经过了墓地,虽然松林与墓地间有些阴森恐怖,但是因为人多,大家都并不觉得害怕。月亮照着高处的树林,投影在地上夹杂着东一片西一片漏下来的银白色月光,在夜风中东摇西摆,就像在跳舞的妖魔鬼怪,加上树叶与树枝的摩擦怪响声,胆子稍微有点小的人都会不禁毛骨悚然。

大家低声的交谈着,无比的兴奋与快乐。渐渐走出松林与墓地,大家便来到了一条公路上,顺着公路走便不用在顾虑什么了,大家便你追我赶的打闹起来。冯苏亚与杨少云回家的时候便是要经过这条公路的,此时的公路是那样的安静,偏远山村的公路,夜里和人们一样沉睡着,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在夜间经过。

冯苏亚静静地走在宽阔的公路上,前面不远处大家在追打嬉闹着,虽然没有什么顾虑,但是大家还是不敢肆无忌惮的大声吵嚷,因为害怕吵到邻近的村庄。公路两旁生长着高大粗壮的桉树,月亮投下来的各种影子倾斜在地上。冯苏亚走在路的正中央,就像在宫殿里高大无人的走廊里行走一样,心里是多么的开阔。公路下边的稻田里传来蟋蟀和青蛙的鸣叫,还不时有阵阵秧鸡的欢唱。风吹过了那刚刚拔穗的稻谷,在月光的照亮下泛起了一阵阵银色的浪花,远远的向着很远处黑黑的山脚下波浪着过去,那黑黑的山头上是几颗小小的眼睛般的星星,正一眨一眨的挂在黑蓝色的天幕上。就像是一颗石子落进了深潭,荡漾开来那样的涟漪一样,冯苏亚的心一片湿润,仿佛片刻就要被此情此景淹没。

大家又招呼了一声他,他才奔跑着赶上了队伍。在这个时候,就连奔跑也是那样的抒怀畅快。他和大家打闹到了一块,不一会便靠近了林业站,于是大家又回到了当初的谨慎和安静,仿佛等待作战的士兵,又像是嗅到了危险的老虎,警觉的观看着周围的一切。

林业站的工作人员已经都睡了,此时大概已经是夜里一点左右了,没有灯光,没有火烛,只有那一片片的刚成熟不久的桃林,有大部分都还在成熟期,它们静静的站在围墙的里面,在月光下可以看见那累累的果实。围墙的外面是一片稻田,不远处便是一条铁道,因为是高路基轨道,路基差不多有十几米高,所以在铁道的两旁种满了护坡的柏树,成了一片不小的林带,翻过铁路便是刚刚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一大片广阔的稻田,也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条公路的下面。公路与铁路正好十字交叉着,公路在下面,一座铁架桥架在交叉的地方。铁路的上面便是那一片山脉,也便是连接到永安中学的山林。

大家静静地穿过了稻田,伏在围墙下面,冯苏亚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李之武等人正要翻墙而入,冯苏亚急忙拽住他,止住了大家。

“一会儿要是弄出了动静有人来追,大家分开跑,几个朝公路,几个朝铁路,剩下的从田野,都藏好了,谁都不许被逮着,……”,冯苏亚小声的说道。

李之武等人会意的笑了笑,点点头,然后让他藏在围墙头上的树荫里给大家放风,因为有细心认真的他放风大家心里比较踏实。冯苏亚又嘱咐了一遍大家动作小声点,之后他便警觉的伏在了墙头上的黑暗里,静静而又仔细的观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约好了以蛙声为暗号,只要冯苏亚一看见生人,立刻显示暗号,大家听到必须马上撤退。

李之武和杨少云他们都悄悄地进了桃树林,于是挑着大的好的摘了起来,每个人都拿着一个装化肥的小蛇皮口袋。风吹着墙头上的冯苏亚,让他有些冷,这样他反而更加的清醒与警觉些。他静静的伏在墙头上,一点也不动,倘若没有人仔细的用手电照看,即使从下面经过也不会发觉,根本不知道墙头上还有个人藏着。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几乎差不多了的时候,冯苏亚准备发信号返回。正在这时,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慌乱了手脚,“喀嚓”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就像是一个狙击手的目标碰上了圈套一样,让人的心刷的一下就高高的悬起来。紧接着便是“嘭”的一声,然后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桃子坠落声,沉重的桃子落在地上格外的闷响。冯苏亚紧张的看着四周,片刻之间一片死寂,连虫子都停止了叫声。马上“汪汪汪……”地响起了狗叫声,林业站小屋的灯亮了。冯苏亚马上及时的发出了信号“呜哇——呜哇——呱呱呱”。桃林里立刻窸窸窣窣的跑出人来,冯苏亚又紧接着很紧张的叫了几声。几个人窜到了围墙边上,李之武飞快的爬上墙头接应着把桃子一袋袋的往墙外扔。然后大家都出来了,冯苏亚一点人数,少一个。此时狗叫声已经由远而近,林业站的人打着手电筒从不远处过来,冯苏亚虽然很紧张,担心剩下那个人会被抓住,因为慌乱之中都还不知道是谁落下了,但是他还是十分迅速的告诉大家快跑,他仍旧留下来等那个人。李之武他们一看也知道少了个人,但是不敢逗留,只好听冯苏亚的扛着桃子,大家兵分三路,纷纷逃去。一个个窜的比猴子还快,也顾不得那田野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水和荆棘的刺痛。

冯苏亚正在边纳闷着是谁落下了边紧张的看着过来的光亮,正在这时,一个黑影窜到了围墙边,慌张的几乎手都抓不稳上不了墙。冯苏亚定睛一看,那正是张世德,于是急忙低低地叫了一声:“世德,别慌,我在这。”张世德如遇救星般的奔过来,冯苏亚伸手一把拽住他,使劲把他拉上来,他手里还有半袋桃子,衣服都被树挂破了,满脑袋的蜘蛛网。顾不了那么多了,狗和人就在三十米开外接近,冯苏亚机灵一动,拾起了墙头上的半块砖头往林子里使劲一扔,“噗通”的一响,那人和狗便奔了过去。冯苏亚拉着张世德滑下了墙头,看见墙角还有一袋不知谁落下的桃子,他二话不说扛起来就跑,张世德虽然吓得慌张,但还是紧跟着冯苏亚颤抖的跑着。他们迅速地穿过了田野,上了铁路,已经听到守林人的叫骂声了,那家伙一定被冯苏亚的半块砖头气得够呛。冯苏亚和张世德顺着铁路奔上了左边的山坡,上了山坡,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嘘嘘,小腿因为跑得太快太激烈而轻轻的发抖,只好倒在松树林里休息会。

远远的能看见那个守林人的手电光在围墙外来回的走动,不一会儿多了一个人,也拿着手电,他们判断不出偷桃人的踪迹,因为好像是到处都是,有好几个方向,他们在那一带转了好久,也没有看出有几个人的样子,除了散落在地上的几个桃子外,他们只有不停的咒骂着。于是,他们打算抱着希望追赶一下看看,很快的骑上了摩托车追来了。冯苏亚和张世德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还有摩托车,要是一开始他们就用的话,那估计玩完了。幸亏自己让他们跑的早,这会的功夫,他们恐怕早就在宿舍里大快朵颐了。冯苏亚又拽着张世德向山梁上走了一段,他才发现自己扛的那一袋桃子分量不轻,自己刚刚净顾着跑了,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还超出了平时,他打开袋子分了一些给张世德,两人又顺着黑乎乎的山梁摸索着小路走向学校。那两个人骑着摩托追了很远又返回来,没有什么结果,于是便停在了山坡下的公路上,冯苏亚他们在山梁上能看到他们摩托车的光。不一会儿,他们便回去了,冯苏亚和张世德才松了一口气,拿出两个桃子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毛毛,开心的边走边吃。

“真他妈甜,水蜜桃呢!”张世德得意的笑着说。

“甜,呵呵!刚刚不知道谁被吓得丢三落四的呢!”冯苏亚笑着说。

张世德不再说话,冯苏亚觉得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大了,正要解释。

“谢谢你,苏亚,哥们。”张世德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桃,他是真心的。

冯苏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说什么呢!不要说谢,大家都是兄弟。”

月亮高高的悬在了空中,山林了传来了阵阵松树树脂的清香味,还有些草丛里的小虫的鸣叫以及松鼠这类小动物的活动的声音。冯苏亚和张世德吃着桃在松树林里穿行着,渐渐地靠近了永安中学,来到了学校后面的那一大片松树林。

“站住!”一个黑影从树后面冒出来,张世德此时是惊弓之鸟,吓得马上就要跑。

冯苏亚一听这声音阴阳怪气的有点不对劲儿,放下口袋拉住了张世德,然后把吃剩的半个桃子照着那个黑影砸了过去。

“啊哟!你小子打我干嘛?”那黑影一说话,冯苏亚便知道是杨少云,张世德这才冲上去揍他一拳道:“你小子他妈的有病啊!会整出精神病的知道吗?大爷赏你个桃吃!”,说完照着他的屁股上一桃子,杨少云马上就跳开了。

“咚咚咚”地从树上掉下来几个人,原来李之武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宿舍,大家都爬到高大的松树上等待着他们两。

点了一下人,齐了。于是,便小声地谈论着刚才的那一场虚惊,除了刘志刚在田野里掉了只鞋外,大家基本上没什么损失。悄悄地摸回了宿舍,叫开了门,大家把桃子合计了一下,整整有两大麻袋,大家的心里美滋滋的。直接用桃子把朱月东及普建强砸得睡意全无,于是一起洗了桃子吃。不仅仅是这一个宿舍,隔壁左右的宿舍有人参加的大家都分得了很多的一份。月光静静地躺进了破旧的玻璃窗里,倾漏在地板上,大家在开心的吃着桃子,讲着刚才逃命的笑话,互相打趣起来。

冯苏亚感到无比的快乐与幸福,有兄弟的日子真好!他想起了张子龙,于是挑了几个大而且好的桃子放在了枕边,打算明天给他送过去。虽然不在一个班级,也很少能见面,但是自己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与上学,这样的感情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大概是都吃饱了肚子,大家渐渐睡着了。

冯苏亚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半圆的月亮,渐渐的模糊了双眼,看着它渐渐的变成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矣珂莉的笑容。“苏亚”,她又轻轻的叫了他一声,他微笑着睡着了。

“哔哩哩哩……哔哩哩哩……”早操就要开始了,体育老师在操场上吹着集合哨。大家匆匆忙忙的起了床,三下五除二的洗脸刷牙完毕,冯苏亚看到满地都是桃核,于是顺手打扫干净,他把桃核全都扔到了臭水沟里去了。跑到操场上本班的队伍里站好,由初三年级带队,按次序开始全校学生绕着操场跑。校园里响起了大广播,播放着《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这里的石头会唱歌……”,大家跑着,打闹着,“嘭嘭嘭”满地的灰飞烟冒。

跑完操后,冯苏亚和李之武及杨少云等人商量把剩下的桃子分散了,怕万一被老师查到。许多人得了好处,便把它们都吃干抹净,再也找不到痕迹了。冯苏亚也趁着下早操的纷乱,把桃子送给了张子龙,嘱咐他吃了,只是说是自己买的。张子龙对于冯苏亚只信不疑,他们之间向来如此。

果真如此,大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第二节课下后,课间操完毕,红旗台上多了一只沾满污泥的球鞋。冯苏亚他们几位看到的时候心里不禁的打起鼓来,做操的时候他们几个挤在一起,大家都把目光看着刘志刚。他告诉大家他早就在上公路的时候把另外一只丢在了公路下面的荆棘丛里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做操完毕,大家都不许走,校长赵振江要发话,他严厉的批评了大家,但因为找不到证据,也是只能针对事情,引以为戒之类的。台下那几位可好,互相彼此看着对方,又看着旗台上的那一只沾满泥巴的鞋,不禁偷偷的笑了。

在冯苏亚他们的心里,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欲望与偷窃,而正是这种冒险的心理和玩乐的感觉主导了他们。那只鞋就那样无辜的被放到了旗台上一个上午,最后不知道被谁打扫卫生的时候给扔掉了。这件事就这样渐渐地被大家忘记了,后来张子龙问冯苏亚与他有关没有的时候,冯苏亚便把那一晚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他只是笑了笑,说早就知道是你们干的了,只是下次不要再如此。冯苏亚笑了笑,因为张子龙毕竟了解自己,倒不是为了吃几个桃,为的是和大家一起干点什么的快乐。

初一的时光,快乐而又匆忙地就将过去了,在冬天快要来临的时候,校长决定大修一下学校的环境。其中就有整顿校园里的道路,把那些原来踩踏得只剩下碎石渣的小路铺的平平整整,又重新铺上了水泥。这些工作都是分班级完成的,初三初二六个班负责全校的路面修理,而初一的同学们则是被指派去修围墙。永安中学与永安中心小学只有一道围墙的间隔,这么多年已经破败不堪,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较大的漏洞,初中的同学总从这些地方跑过去玩,或者从这里过去,然后从小学溜出校园逃课,以免遇见自己的老师。

校长让初一的同学修理围墙,全校很多男生暗暗不满,当然只是私底下的说。因为这样就是“固步自封”,自己修建围墙把自己给圈起来。初一的小同学并不太计较,因为新来的毕竟还是很规矩的,所以说还是能担当这个任务的。砌砖墙倒是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因为大家只是帮着搬运砖头和水泥,递砖,拌水泥灰之类的,砌墙的话自然还是请了师傅来的。人多力量大,这五十多米的围墙,没两天就砌完了。从此以后一道崭新的大墙便把小学和中学又分开了,校长决定安装上两个巨大无比的铁门,还派了执勤的老师看守,这回算是彻底的完蛋了,把调皮的孩子们给关住了。大家在心里默默的诅咒着大门,希望它早一天倒塌,可是至今为止它依然固若泰山。

操场和住宿区的环境是改善了,还在墙角落里种上了松树与柏树,能种草的地方都种上了绿色的植被。校长考虑了一下,认为教学区的环境也得改善一下,于是隔着街的教学区也开始了修整。教学区有两栋二层六间的楼房,临近街的那一栋是新盖的,上面三间作为班级课堂,下面三间分别是物理、化学、生物的实验教室。

这栋楼的后面是一个高高的土地,可以说下三层的窗户都在对着土,而上三层的窗户看到这一面好像就是正好盖在这片土地上。这是一块草地,其间有着许多的冬青树和走道及花台,一直通到对面的老教学楼。老教学楼已经变得颜色陈旧,但是还是十分坚固的。上层是初三年级,下面是初一年级,初二年级在新教学楼。

正对着老教学楼的右边是老师的办公室,左边则是一排废旧的空房,没有门窗,偶尔考试的时候能用一下,里面还有一些旧桌椅板凳,所以说还不至于破败不堪。老教学楼的后面又是一个稍高的土台,土台便是与山坡相连,上面种植着许多细高细高的油叶桉,每棵树的直径大约有大碗那么粗。这片树林本来就在高于一楼教室一截的土台上,所以桉树长起来都高过了整栋楼。茂盛的桉树遮盖着脚下的红色土壤,也挡住了来自高处的风。油桉林的边沿便是一道已经坍塌的不像样的土墙,可以看到外面山间的小动物从土墙上经过的痕迹,什么野兔的脚印,老鼠的爪子,野猫的抓痕等等。许多杂草疯狂地丛生在周围,围墙的西北角是一个厕所,有一条水泥小道直接经过了教师的办公室通达到那里,大家常到那儿去上厕所,校长考虑到各方面的安全因素,决定重新修建围墙,除去杂草,这一次是全校的同学一起上阵了。

因为是后墙,而且没有地基,校长决定还是由原来的土墙为标准,还是用土舂墙。反正那些原来坍塌的泥土还在,不够就再地取材。于是各个班级分别负责一段,大家都劳动起来,在临近的农家借来了舂墙用的工具,夹板和舂棒等。

班主任潘寿国只是来看了几眼,便告诉班长李美美组织好纪律,负责监督大家不要打闹。其他班的班主任也都是这样吩咐的,都不在现场和大家一起劳动。冯苏亚他们班的班长李美美是个女生,家就住在永安街上。李美美的学习成绩不错,又因为她的个头比较高,嗓门也比较大,对大家比较有说服力,所以班中的许多女生都很支持她当班长。其实班长的职务在初中来说已经不是太多的权利的代表了,因为除了平时的组织活动外也就是收理与发送一下大家的作业,平时也没什么事,主要是初中的职务分工比较细,管班费的叫生活委员,管消息的叫宣传委员等等,所以说当班长在此时就像当国王一样,只要管理大家就好了。

“一组,上土,你们几个负责挖土,你们几个负责抬土。还有你们几个……”,李美美有劲的喊着,她就像一个充满了活力与干劲的发动机。

在她的喊声里,大家边打闹着边干着活,挖土,抬土,舂墙。在大家的眼里,这并不是什么辛苦的劳动,而是一种幸福的快乐。两天的功夫,大家便舂起了一米多高,当然是在课余时间劳动的。

第三天的中午,大家都在打闹着劳动的时候,李之武和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站在一起挖土,他的个子比较高而且力气也大,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到土里很深,直至没到锄头根。大家正在干劲十足的挖着,李之武挖了十几下,忽然“嘭”的一声,整个锄头都陷进土里去了,他使劲的拽一拽,根本拉不动。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李之武说道,又使劲的拉了一拉,还是拉不动也拔不出来。于是他招呼了旁边的两个人一起来拽。

“一二三,拉!”他们大喊着猛地一拽,哗啦啦地掀起了一块黑色的但有些腐朽的木头,同时他们三个人差点摔个仰八叉,不由的扔下了锄头后退着踉跄的跑了几步才稳住。扬了一头一脑的土,旁边的人早就跑开了。

“哇靠!什么东西啊!”李之武和大家便边着脑袋上的土边走过来,他和一个人一起拉着锄头把那块木板拖开。还不等他两明白过来,便听见旁边的挖土的同学一片怪叫,而且纷纷扔下锄头就跑。

“哇靠,你们见……”,本想说见鬼了,李之武还没说完就惊呆了,因为他才看到那恐怖的一幕。冯苏亚及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一切,因为他在用竹箕端着土,所以一下扔掉了土箕奔了过来,越是别人跑开的地方,他的天性越爱驱使他前往。

冯苏亚啪地拍了一下李之武的肩膀,李之武尖叫一声才回过神来,巴不得撒腿就跑,看到冯苏亚他反而不怕了。他两又一起看过去,那里是一个被挖去一块木板的棺材,大部分边缘已经腐朽败落了,里面的还很坚硬可以看见豁口的木质还不错。棺材底板上躺着一具完整的白骨,这里看见的正好是那眼睛黑漆漆的两个洞,尤其是那两排洁白的放着森森寒光的牙齿,让冯苏亚看了也是毛骨悚然,忍不住向李之武靠了靠,因为他分明看到棺材板里面画着红色的漆,在那黑暗里却是那样的突显。

“看看去,怎么样?”冯苏亚没有转过眼睛对着李之武耳边说,李之武摇了摇头。

“嘿嘿!胆小鬼!”冯苏亚说着就要过去。

“班主任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冯苏亚回头看时,果真是班主任潘寿国来了,还有几个年级组的老师,不知是哪个快嘴婆子报的信,风似的就把老师找来了,不过也不奇怪,这里离着老师的办公室比教室还近。

冯苏亚和李之武站到了一边,几个老师都过来了,用湿毛巾捂着鼻子看了一会。然后有一个女老师拿来几个口罩,大家都带上,开始清理现场。

这些地方原本就是坟墓,土地之下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经过了许多的岁月,都已经坍塌的不像样了,或是几个长满野草的土包,或者都已经变得平坦而不知模样,人的一生终结便都是在这样的下场下经过,或者化作风雨,无所依托与存在。

大多数女生远远的不敢靠近,因为需要男生的帮助,许多胆大的包括冯苏亚和李之武等人都在一旁帮着运土。不一会便全部挖掘出来了,棺材虽然外部腐朽,但是还是有模样的,不过过了一会儿,那棺木便变得抬动不得,一碰就稀里哗啦的碎了。物理老师说这是埋久了风干的效果,要是埋在土里还能再保存许久。最后请来了几个年纪大的老师傅们来把那骨头拾起来放在一起,然后迁到围墙外的乱坟岗重新埋了。因为不知道姓氏与来源,只是用了一块石头作为墓碑,一个光光的土堆而已。听后来说,里面还有几件玉器和陶瓷制品,看样子年代不算近,但是骨头还是这样好,实在是难得。而大家都没有看见玉器,听说被老师拿走了一些,而李之武后悔没有来得及早点下手,冯苏亚打趣他胆小,埋怨他错失了得宝的良机。

整个下午,大家干活都心有余悸,生怕一锄头下去又刨出什么恐怖的玩意来,而男生们却是抓到了恶作剧的良机。因为围墙的外面是荒树林,而林间常堆放着许多的牛羊猪马等动物的白骨,这都是永安街上开饭馆的及卖肉的人扔在这里的。那些调皮的男生们便故意捡一些放到土箕里面,然后让女生来端,故意的在上面只盖着一小层细土,只要一走路颠簸,那土便落了下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吓得许多女生扔下就跑,尖叫不已。有的女生则不知道埋着骨头,待端到了墙头上一倾倒的时候,便把那些舂墙的胆小的男生吓得怪叫着跳下了墙。后来还是班长李美美警告了几次,大家才有所收敛。大家玩闹着,两三天也就把围墙舂好了,还在上面盖了石棉瓦,以防雨淋倒塌。围墙虽然修好了,但是从教室里往外看那片油桉树林,还是觉得阴气森森的。围墙高高的让大家觉得安全,但是冯苏亚从窗口看出去,还是有些觉得奇怪,而大家却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