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992年间农村幼儿班的课程很简单，就是简单的汉语拼音字母的拼读，字体笔画的熟悉，还有简单算术的开始。有语文课、算术课、音乐课、美工课（那时不叫美术）、还有体育课。一群可爱的孩子就在张老师的启蒙教育下依依呀呀的开始走进了知识的海洋。
春天南方的风暖暖的，吹得大地一片绿，吹得田野满地的花香，吹得水塘里的浮萍聚聚散散。冯苏亚和大家坐在教室里认真的学习，个个就像刚刚长出羽毛的雏鹰，充满着希望，充满着阳光。
“李向东，你长大了要当什么？”
张秀英老师微笑着问前排第三位男同学，这是一节语文课，老师教完了课程后补充的内容。
“我要当一个科学家。”李向东回答道。
“嗯，很好，很有志气。”张老师说完接着走向冯苏亚的前一位女同学。
“马莎，你长大了当什么呢？”
“我要当歌唱家。”马莎甜甜的回答，她是个苗族，嗓音很好，喜欢唱歌，而且唱得很好听。
“很好，不错，不错，以后再学习学习跳舞，你会非常出色的。”
“冯苏亚，你呢？”
其实冯苏亚并不知道他将来要干什么，他此时的心里忽然想起那只曾经飞过窗外的鸟儿，他觉得他要飞得高高的远远的。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将来要干什么，于是他便随便说了一个。
“我要当一名教师。”
“嗯，好，和我一样的工作，上课教书，教育大家。”
“你呢？张子龙，长大了想干什么？”张老师一边问一边向冯苏亚后面的张子龙走去。
“我要开飞机。”张子龙似乎早已想好了。
“哦！那就是当一名飞行员，在天空里飞来飞去。不错，有志向!”张老师继续向后走。
“矣珂莉，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冯苏亚没有听到矣珂莉的回答，因为他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就一阵莫名害羞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只是任张老师一直问着后面的同学走去。
窗外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柳树已经吐出了碧绿脆嫩略带卷的细叶。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恰是下了一阵碧绿的春雨。几只燕子有的停在上面，有的围绕着它飞来飞去，有的停在不远处的电线上面，就像音乐课本上的五线谱上面的音符一样黑黑的错落有致，而且还叽叽喳喳的搅闹着这开满了花的校园。
幼儿班是坐落在整个院子里东南角单独的一间房子，在他的西北角上是一栋下三间上三间的红砖楼，那就是按逆时针方向安排的一至六年级的教学楼，整个规模也不算大，每间教室大约容得下四十人左右。
教学楼的前面是一根直径五厘米左右的铁水管栽成的旗杆，上面挂着国旗。每天早上七点钟，大家都在旗杆下面集合，由校长带领大家举行升旗仪式。依次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列队，由高年级的大同学们带头，一起唱国歌，升国旗。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广播和喇叭，升降旗仪式都是靠唱。举行完仪式后，一般校长会公布一些通知或奖励或批评一些同学。每当解散的时候就是学校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都叽叽喳喳的叫着，推着攘着的闹欢，地上一阵阵尘土灰扬。
在二年级的窗户外的砖柱上挂着一段从接头处截下来的火车钢轨，那就是冯苏亚他们学校的上下课钟。每到上下课时间时每天值日的老师都会按时的去敲打，从螺丝孔里抽出那根由一小段铁棒焊接了个小铁球的钟锤，然后按规定敲打出声音来，这声音能传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
敲钟的声音有三种，上课钟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一共六七下。下课钟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也是六七下。而聚合的钟就是“当当当当当当当……”响个不停，直到敲钟的老师不想敲了，看到大家差不多都到了才停。
这就是芳德小学的环境，里面唯一会响的设备，除了一台几乎很没有人碰过的脚踏式的风琴外就是两张用水泥板及砖头砌成的乒乓球桌，其他一无所有。而在于孩子们而言，这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倒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孩子就如这一院的草木一般，他们不知道土地的贫瘠，他们一样在贫瘠的土地里快乐的成长。在城镇里的的孩子都能坐上汽车和吃到冰激凌的时代，这些孩子很多都还没有见过黑白的电视机，也没有多少人能不穿打着补丁的小衣裤。
春天在小朋友的笑声里显得格外的鲜亮，在小朋友的歌声里显得更加的迷人。教室外面的小道上鹅黄色的迎春花有的打着小金锤，有的探头探脑的伸出一两瓣花片来，有的已经舒畅的全部展开，在暖暖的春风中沐浴着。一阵疾风吹过，落了一地鹅黄色的娇嫩的花瓣，让冯苏亚的心一阵莫名的伤痛。他趴在绿油油的迎春花丛里的枝条下面，专注地看着那些飘落的小花，碎碎的叶子和花瓣落了他一身。
“一朵，两朵。三朵……”
冯苏亚静静地数着，天上的云是那样的淡，轻轻飘飘的被风放牧着四处游荡。
哒哒，哒哒，哒哒，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
冯苏亚轻轻的在数着。“哗啦啦”的一阵响声中，冯苏亚身上的花枝被一双小手拨开，探出一个小脑袋来。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正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冯苏亚抬头在一阵落叶花雨里看见了她，嘴角于是慢慢的往上翘，最后一个深深的甜蜜的微笑长久的留在脸上。
“冯苏亚，我们在操场上跳绳呢！走吧！和我们一起去玩。”矣珂莉再和他对视了一会后笑着对他说。冯苏亚没有说话，爬起来拍了拍全身的灰土，抖落了花瓣和叶子一起和她走出了迎春花丛，身后是一阵小风吹滚着那些落在地上的花朵。
走出大门，左侧便是芳徳小学的操场。其实只是一块四五十平方米大小的草地，上面除了嫩绿得让人心颤的小草外什么都没有。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马莎和潘素兰在边拉边甩着长长地绳索喊着，其他的几个同学在当中跳。
“冯苏亚，快进来跳。”张子龙一边跳一边对着他喊。
“矣珂莉来了，快来跳。”冯紫娟也边跳着边对矣珂莉喊道。
“快点来啊！一会要换人了。”李彤梅在绳索中间笑着说。
“……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潘素兰和马莎继续喊着。
于是穿着白色凉鞋的矣珂莉和穿着黑色布鞋的冯苏亚便跳进了大家的队伍。转着身，冯苏亚甜甜的看着矣珂莉幸福的笑着。
“我来啦！”何世宁从远处的人群里跑过来加入。
“……九五六，九五七……”
“啪——”的一声，绳子被何世宁踩在了脚下，他一看不好扮个鬼脸耍赖皮的跑了。
“打他！”胡志强喊了一句。
“就是，收拾他！”李嘉明也说。
于是男孩子们一块吵闹着追了上去。冯苏亚也去了，其实他们只是在闹着玩，并不是真的刻意要打他，剩下一群女孩子在那里瘪着嘴生气。
“哎呀！都快完了，真讨厌！”
“就是，就是，真讨厌！重新开始吧！”
“换人，换人，该你们上了。”
“好，开始……”
“小皮球，香蕉梨……”
天还是那样瓦蓝瓦蓝的，偶尔飘浮一朵过路的白云。远处男孩子们闹做一团，近处女孩子们开始了新的一轮跳橡皮筋。张老师正坐在操场边和几个同学们讲故事，渐渐的人就多起来了。冯苏亚来了，矣珂莉也来了。他躺在她身边的草地上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她的头发和小草一样发出清幽幽的香味。大家围在一起精精有味的听着，张老师在讲着白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冯苏亚轻轻的碰了碰矣珂莉的手，她低下头来，冯苏亚递给她一个绿绿的草环。她莞尔的一笑，冯苏亚的心就像一叶小舟荡漾在温暖的大海上。绿绿的海，瓦蓝瓦蓝的天空不知何时映上了一张美丽的脸，那就是她。